他确实烧得神志不清。
董只?只?推了?他两下。
做戏做全套,陈嘉弼此刻自?然不能半途而废,扮作?一副死猪样儿。
只?要我不睁眼、不回?应,你就?拿我没?办法。
董只?只?想把陈嘉弼推醒,让他服感冒冲剂,又不想大半夜把陈鼎之吵醒。
明天周一,三人都有课。
她从床头柜抓过手机,看一眼时间,三点差十分,踌躇片刻,想想还是算了?。
陈鼎之的小老虎抱枕,被董只?只?临时征用。
她抬起陈嘉弼的头,“病人”相当配合,脖颈稍稍施加力度。
悄无声息做完这一切,董只?只?回?床睡觉。
被子有姐姐的味道,陈嘉弼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很快入眠。
早晨起来,身旁空空,床单早已没?了?温度。
“我不要吃面包,这个过期了?,硬得像块石头,我刚换好牙,磕坏了?没?的换,吃培根煎蛋行不行?”陈鼎之的吵闹声,穿透门缝。
“嘘!轻点!你哥病着呢!”董只?只?压低嗓音,“这是我自?己做的面包,哪有过不过期,你不吃我吃,等着,现在就?给你做培根煎蛋。”
姐姐大嗓门惯了?,还知道体贴人,暖意在陈嘉弼全身涌动。
尚在预热阶段,立马被董只?只?随后的尖叫声冷却:“陈鼎之,你刚自?己说?的,牙坏了?没?的换,大清早,居然给我偷喝可乐!再让我看到,把你牙全拔了?,自?己热牛奶去。”
一时没?控制住,董只?只?开门往卧室里张望:“你醒了?啊?还烧不烧?”
董只?只?走近坐起的陈嘉弼,在他额头上搭了?一把:“还好,烧退了?。起来吃早饭,一会我送你上学。”
平时早饭,董只?只?很敷衍,有什么吃什么,时间仓促,就?去潍县路路边的早饭摊随便买点,中山路是商业街,开门没?那么早,价格贵死人。
今日董只?只?起了?个大早,或者说?一夜没?睡好,早早起身,把熬了?一个多小时,腾着热气的粥端到陈嘉弼面前,嘴里叼着隔了?三天的自?制面包:“你身体不舒服,别吃乱七八糟的,清淡点。”
在做面包这件事上,董只?只?铆足了?劲,跟自?己较真,在烘焙店兼职半年多,她不信连个面包都做不好,心?里不服气。
可惜在全家最不受欢迎早餐里,自?制面包首当其冲,陈嘉弼还好,硬着头皮啃,陈鼎之总找各种理由拒绝,宁可饿肚子,也不吃。
董只?只?没?办法,只好单独给他做早饭。
粥是特意为他熬的,陈嘉弼大口喝,喝得一粒米都不盛,热乎乎的粥里,满是姐姐的关爱。
交通管制不严,大的坐后排,小的站前面踏板,董只?只?骑电瓶车,送两人上学:“你抱紧点,我骑得快,别一个拐弯把你甩下来。还有你,头低下来,你叫我怎么看路!”
榉园学校离家近,董只?只?先送陈鼎之,再把陈嘉弼送到三十七中。
替他摘下头盔,董只?只?交代:“书包里有感冒冲剂,第一节课间休息,记得自?己冲,趁热喝,不舒服打?我电话。这几天别住校,把病传染给同学不好,放学我来接你。”
陈嘉弼点头,说?记住了?。
目送他进入学校,董只?只?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告知陈嘉弼今日发烧,如有不适,尽快联系。
遵从姐姐嘱咐,身体状况完全健康的陈嘉弼,服下姐姐特意为?他准备的感冒冲剂,精神抖擞。
不过回?家还得继续装病,感冒发烧痊愈,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晚上回?家,阳台窗户找人修过,严丝合缝。地砖上铺好被褥,下面垫了?张崭新的电热毯。
氤氲蒙住视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喉头哽咽。
陈嘉弼感动又愧疚,感念姐姐的细心?呵护,唾弃自?己的卑劣行为?。
他压根儿就?没?病,可说?不出口,只?好眼睁睁看她像个傻子似的,忙前忙后。
心?怀愧疚,陈嘉弼期末考试破天荒考到年级第二,与第一名有整整十五分的差距。
其他课业都没?问题,关键出在语文作?文,命题要求在当下一切“向钱看”的处事原则大环境下,对?亲情伦理产生的冲击与影响。
陈嘉弼主?张与时俱进,不可被旧时规则束缚,应打?破旧俗偏见,结合社会特征,探索新的方向与模式。
他美化?金钱对?亲情的支撑。
跑题了?,严重跑题。
在阅卷老师看来,属于?思想不正确,打?了?零分。
陈嘉弼在为?姐姐鸣不平,董只?只?一切向钱看,目的不在于?对?物质的渴望。她曾游走于?灰色地带,实属无奈。如今跨境电商公司成立,她和铁蛋一样,尝试洗白。
她并不因为?物质生活改善而冷漠亲情,相反的,她更重视亲情,出手大方阔绰,陈鼎之嚷嚷着想要同学同款的蓝牙耳机,很贵,五千块,为?了?能让他在同学面前抬得起头,董只?只?毫不犹豫。
陈嘉弼没?病,董只?只?倒是累趴了?。
她懒得细问原因,鼻孔里塞着一团纸巾,带有浓厚的鼻音,鼓励弟弟:“年级第二也很厉害嘛!我跟你比,就?是个蠢蛋,又挂科补考。加油努力,姐姐相信你可以的。”
姐姐怎么可能是蠢蛋,在陈嘉弼心?目中,她是这个世?上最睿智的人,她所拥有的智慧,在任何课本?里都找不到,完全来自?于?社会实践的摸索。
陈嘉弼关心?姐姐身体,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像个哨兵,又开展夜间巡逻。
这一次他没?有觊觎心?,纯粹关心?董只?只?病体,夜间探查,减轻心?中的罪孽。
说?到底,董只?只?生病,陈嘉弼是罪魁祸首。
他如同稻草人守卫稻田,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凝望时不时咳两声的姐姐,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