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梁远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你怎么……”梁远下意识地问。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程旭压抑不住愤怒地质问他:“这样随便地打着为我好的名头随意地左右别人的人生梁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很了不起还要在那自我感动啊?”
梁远拿着手机的手绷紧了。
那些分手后的失眠长夜涌上眼前,最难熬的那半年的记忆让他想要开口辩驳,但是现在来指责他的那个人愤怒背后的痛苦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最终梁远只是苍白无力地说了句:“抱歉。”
他说:“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抱歉。”
长久的沉默中窗户开始起雾,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秋雨一滴一滴地打在玻璃上。
“为什么不能等等呢。”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失真,不然梁远不至于在程旭的声音里听到了哽咽的味道:“再等几年,等我长大,我们就可以跑的远远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程旭。”梁远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要听到这人用这样卑微的姿态讲话,这让他感到梗塞的难受。他温柔地说:“你知道我们的问题不是只有你父母。”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天幕拉成惨白的一片,很久之后传来让人耳鸣的雷声。在那片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去之后,梁远才听清手机里嘟嘟的提示音。
他蹲在那里呆了一会,客厅里传来浴室开门的声音,谢之靖有些奇怪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阿远?”
“我在厨房。”梁远提高声音答了一句。他站起身,盯着显示已挂断的手机看了一会,将它塞到口袋里,走回灯火通明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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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修罗场颜
因为那个电话梁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为了避免谢之靖看出来,他第二天一早就借口有早课离开了家。浑浑噩噩上了一天课,看着老师的嘴张张合合,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梁远脑子里一会想到程旭昨晚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又想到以前分手时程旭混合着狼狈和恨意的神情。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谢之靖发消息给他说自己临时被学长拉住帮点忙,所以会稍微晚一些回家。梁远回了一个好就放下了手机,抬头往窗外望去,昨天的雨绵延着下到了今天的傍晚,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心情不好。梁远索性在食堂吃完饭后直接去了图书馆,开始看写他的论文需要读的那几本书。他今晚挑的那本书开头晦涩,一旦读进去之后却非常难以中断,梁远再抬起头来看表时发现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三四个小时,闭馆音乐不久就响了起来,他收拾好书包,撑起伞走进夜幕中。
快走到家的时候雨又大了起来,梁远的伞布发出不堪重负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的裤脚被打湿了。他咒了一声,压低雨伞尽量将自己遮在下面,脚步加快了往前走。终于看到楼道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躲进屋檐下面将伞收起来,手腕却突然被一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
梁远悚然一惊,用力把手往回抽的同时转过头去,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程旭?!”
这人穿着套一看就不是日常装的衣服,应该是军队的日常T恤和裤子他好像比一年前分手时又高了一些,也可能是肌肉线条较之前更加明显带来的错觉。程旭留着寸头,灯光下都能看出来黑了许多,这削弱了他漂亮五官带来的那种侵略感,让他更像一个硬朗的、成熟的俊美男人。
浑身湿透了,衣服在往下滴水。他的嘴唇苍白,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你在这里多久了?”梁远不可思议地问:“不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军队是想出来就可以出来的吗?”
程旭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固执地抓着他的手腕,他咳嗽了两声,才说道:“我来,我来问问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梁远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任由他像个小孩那样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手:“你要问我什么?”
程旭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比白日里更深的纯正的黑色,被他注视时宛如被人放在世界的中央。
“你后悔吗?”程旭问他,梁远感受到他抓着自己的手在发烫,明明浸过雨水,现在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温度。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紧紧地抓着梁远问:“你当时也很难过的……对不对?”
梁远顺着他的话想起来那频繁失眠的半年,辗转反侧,浑浑噩噩,以至于最后的考试失利。
他仰起头平静地说:“不,我只觉得解脱。”
胳膊有一种要被人握碎了的错觉,梁远忍下那股痛,不受影响般继续道:“如你所见,我也有了新的生活,程旭,别再来了,你也可以当一个体面的前任的,这样我们记住的都是彼此最好的时候的样子。”
程旭发出一声古怪的笑。
胳膊被人松开了,梁远低头看了眼上面青紫的印子,以为自己总算说服了眼前这个人。他抬起头想要劝对方先去看医生,结果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凶狠而炙热的吻。
梁远被推得踉跄了两步,背抵住后面的墙动态不得,程旭的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一动不能动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明明是一个高烧的病人,胸却硬得像石头一样推也推不动。梁远感觉自己的脸憋得通红,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程旭松开了掐着他的脖子的力道,随着空气一起挤进来的还有舌头,梁远被他纠缠着接吻,舌头扫过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直至嘴角流下银丝。
梁远感到头晕目眩,伴随着濒死的窒息感上来的是诡异的快感,终于被放开的时候他忍不住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程旭用食指擦干净他的嘴角,问他:“谢之靖在床上会这样吻你吗?”
梁远猛地抬起头来,因为被冒犯和被羞辱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用力推了程旭一把,这次程旭倒是被他推开了。他脸上的颜色显示这人烧得更严重了,程旭却还硬撑着嘲讽道:“终于得手了他应该也装不了多久了吧?梁远,你现在同意跟他在一起,有多少出于愧疚?有多少是因为你觉得你欠他的?靠这些东西你觉得你能撑多久啊……和真正喜欢的人接吻是什么感觉你难道不知道吗?”
梁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巴掌然后嘲讽回去。然而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他没能立刻理直气壮地站起来骂回去。程旭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居高临下地教育他:“你早就应该”
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在梁远眼前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梁远本能地伸出手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在程旭后面,他看到了慢慢收回手的谢之靖。
一只手撑着伞,地上放着的便利袋里放着梁远喜欢喝的饮料。
他应该是下午去了什么正式的场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发胶时效过了黑发散下来半遮住眉眼,在这样滂沱的雨夜中,他依然呈现出一副衣冠楚楚的散漫来。
梁远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出租车在雨夜中穿行。
梁远坐在后座的中间,左边是高烧不退又被打晕后昏迷不醒的前男友,右边是头扭往窗户外面观看夜景没有任何要说话意思的现男友。
程旭的身体烫得像个大火炉。他人随着车子的晃动又往梁远这边倒过来,后者像被烫到一样立即将他推开,给他把安全带再收紧一点把那个脑袋也推到一旁的玻璃上去。梁远做完这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另一边的人,谢之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撑着下巴看着屋外霓虹灯光中的雨夜,露出的半边侧脸线条像被精心打磨过的冰雕。
梁远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空气快要被抽干之前,他干涩地开口道:“我今天是”
“不用向我解释。”谢之靖淡淡地说。
梁远立刻将嘴闭的比没煮开的蚌壳还紧。
司机放了首舒缓的老歌,雨天没有开窗,空调温度也开的很高。在这闷热的空气中,梁远觉得那不紧不慢的歌声像缠在自己脖颈上的丝带,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收紧。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他们在医院挂完号、给程旭吊上水。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把这间不大的病房挤得满满当当。程旭被强行弄醒,然后进来一个熟悉的人程旭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