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正想着那人去了哪里,身下的鹤怜忽然传音道:“尹华倒还是轻得很。”

我忍着笑,答:“辛苦前辈了。”

鹤怜应是听出了我隐藏着的笑意,但他却未生气,只问:“上头风景可好?”

“不错不错,挺好挺好。”

说完我便笑了。

虽然我曾一度对他十分排斥,但到底不曾真正讨厌过他。再加上事情过了那么久,我也经历了不少事,现在回想起来,鹤怜其实算是一个君子。他从未强迫过我任何事,我拒绝他、疏远他,他也只是默默离开,从不曾伤害过我。

想到此,不免有些哽咽,鹤怜的确不曾伤过我,可是我,大约是狠狠伤了他的罢。

飞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头顶的星河仿佛倒扣了下来,身体一侧的黝黑山体更是巨大到无法形容,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山顶。

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将跪坐换成了盘坐,鹤怜察觉到我的动静,传音问我:“尹华可是累了?”

我被头顶茫茫星河所震撼,顺口就说道:“怎么会累呢,这不比用自己的手脚爬上来轻松多了?”

鹤怜笑道:“所以当年,你为何要自己爬上去呢?是怕我载不动你么?”

我说:“我那不是……”

我猛一个回神,赶紧止住话头。在意识到鹤怜方才究竟说了什么之后,我惊得险些从它身上栽下去。

鹤怜立刻用翅膀将我护住:“怎么了?你当心些,这里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多谢前辈回护。”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鹤怜虽然没有继续追问,我却已然再难维持从前的平静。

抛开我这一世的肉身与原身近乎一模一样不说,我甚至从没有刻意伪装过自己的性格处事、习惯癖好,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世上除了温尧和裴宪君之外,还有谁认得我陆隐华。可即便是他们两个,在与我相处的十六年间也从未怀疑过我的真正身份,毕竟昔年的“陆隐华”早已飞升成仙,而“尹华”,却只是个才步入金丹境的毛头小子。

于是我随心而活,一任自然,直到遇见这个世上最了解“陆隐华”的人鹤怜。

“抱紧我脖子!”

就在我思考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

我境界过低,在旧魔废域的法则压制下几乎感受不到十丈外的任何气息,当我意识到有个体形不亚于我东西以极迅猛的速度贴着我擦过时,鹤怜已一个侧飞将我带偏了十几丈,几乎要撞上山体。

我伏下身,想去搂住白鹤的脖颈,但它是在太细了,我怀疑鹤怜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他现在是一只鹤!

于是我当机立断,抱住了鹤怜的胸。

而就在下一瞬,一声极度尖锐刺耳的啸唳突然从身后方刺来。

第035章

“鸤枭?!”

白鹤一声惊鸣,随即振翅将我带离那片区域,紧接着“磅”的一声巨响,方才还与我紧贴着的山体已被轰落了一大块岩石。

那些黑色的碎石在被震离山体之后,却并没有直直落下地面,反而定在了远处,保持着被炸裂开的那一瞬间。

我来不及感叹这画面有多神奇,那穷追不舍的玩意已经再度发起进攻。

鸤枭这种以血肉为食的猛禽本就要比白鹤的速度快,而鹤怜身上挂着我这么个累赘,速度被又拖慢了不少,加上山体周围被鸤枭击开的碎块却越来越多,导致鹤怜的翅膀总是撞上碎石,活动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那鸤枭见我二人躲得吃力,进攻越发肆无忌惮。它的角度刁钻,一击不中立刻飞撤,行动中还故意撞开山石,让鹤怜本就不太妙的处境更加难受。

但鹤怜又不得不盘旋在碎石中,如果他选择直飞去空旷处,那便是正中了鸤枭的下怀。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情况下,鸤枭会在最短时间内追上我们。鹤怜如今是白鹤形态,满身的本事使不出,因为一旦化出人形法身,不用等鸤枭做什么,我们两个便能直直从半空落下,鹤怜半路上还能变回鸟飞上去,但我肯定是死透的。

我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于是一边吃风一边朝身下白鹤大喊:“喂,你到底得罪了那家伙什么!欠债还钱赶紧的,别连累我!”

鹤怜传音笑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跟我贫!抓紧点儿,千万别松开!”

他话音刚落,鸤枭双翅划破空气的锋鸣声便又从我侧后方传了过来,那双狠厉阴鹜的眸子里所透出的视线,几乎要把我扎个对穿。

我一个激灵,脑海中精光一闪,对了,我身上不是还带了个刻着保命阵法的血铭心么!

我欣喜又激动地立马伸手去掏,哪知那鸤枭等得就是现在,黑色双翅一震,猛地俯冲了过来,带起的破风声几乎要把我耳膜刺破。

鹤怜情急之下将一侧翅膀掀开,接着整个鹤身都朝着远离山体的外围侧偏了而去。我此刻只有一只手抱着他脖子,另一只手刚摸到那枚鹅卵大小的玉石,还没来得及操作,人便被他这个近乎狂野的飞行给甩了出去。

我有些懵,一时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里的血铭心剔透鲜红,像一颗死寂无声的心脏。

我面朝星空往下坠落,耳畔的风盖过了一切声响。

意识浑浊之际,双目的视力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石块、遍布在各处的破碎河道,在这一刹全都不见了,视线里只有满天耀眼的群星,它们不停地闪烁跳跃,仿佛有了真正的生命,在天幕上狂纵地燃烧着、生长着,生机勃勃。

迷离之际,我被拢进入了一个静止的空间。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大地不该如此温暖,死亡也不该这样轻柔。

从近乎千丈的高空坠下,我应该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就全身筋骨寸断,五脏六腑被断骨扎透、碾成血泥,视线被血色遮蔽,肺叶中的血沫让我再难呼吸,直到最后的最后,我才可能有机会察觉到覆盖了全身的剧痛,但有且仅有一瞬。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被一个人接住了,在我以为的必死之际。

白发落在男人紧拥着我的手臂上

他将我紧紧圈住,黑眸里是汹涌的浪。我失神地看着他,脑海却回想起了那个我迄今都没有确定是梦还是醒的夜晚。

第036章

留宿观澜阁那天,浚霆离开后,我和湛云江做了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