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不，从帝国诞生之初，从人类渴望资源、领土和主权起，我们便在准备战争，已不需要特意列为紧急事件。现在我们要为灾难做准备。”

“灾难？”雷克利斯更迷惑了。他不记得前世有什么天灾值得帝国如此重视，甚至要列为最高机密，那些小问题早在帝国发展的过程中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约顿认同地说道：“稍后我会向你解释。”

“这和您最近的忙碌有关吗？”

“是的，我必须将帝国的安危摆在首位。”约顿没有直视他的眼睛，这在心理上是退怯的表现。微妙的肢体语言反应了他话语中的不完全真实性，至少工作并非是他冷落雷克利斯的全部借口。

看得出来，那天不太愉快的对话影响的不止有一方。可惜雷克利斯偶尔洞察力迟钝得惊人，没有注意到约顿不自然的表现。

他如今把得到约顿阁下回应的期望值降到了最低，所以失望的心情比预料的要少许多。

他转过头去，投入大部分的注意力到脚底不时出现的漂亮珊瑚上，也就错过了约顿看过来的目光：缓和且柔软，而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毫无动容。

雷克利斯感觉自己像鳞鼠球里的小宠物，待在约顿创造的无水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滚动。他们继续在没有光源的海底前进，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看到了远处难以理解的光亮。

海底怎么会有该死的亮光？难道他们背着自己偷偷建了秘密基地？这很有可能，依照他的权限等级，说不定还真不知道全帝国到底有多少个神秘的设施基地。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走近光亮的源头，眼前呈现出来的却是一座风格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建筑金字塔形，周围还非常“魔法”地漂浮着四座棱形体的尖碑，上面无时无刻不在浮现金色的未知符号。

“最黑暗的地方反而诞生光明。光源是我们的文明诞生的火种，也是赐予约顿海妖双腿、使我们成为守护者的‘母亲’。”

约顿第一次用尊敬的语气说话，他游近建筑，没有任何动作，金字塔便为他敞开了大门。

这实在有些震撼他的世界观。雷克利斯不想表现得像刚从偏远星球来首都的乡巴佬，他只是觉得……守护者、光源，这些和科技不沾边的东西……重生以后的世界是不是有点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因为过于震撼，他反而选择缄口不言，紧跟约顿的脚步走了进去。

建筑内的中心是一颗巨大的光球，交织着幻缈的七彩光辉。大门合拢的瞬间，约顿手中的权杖与之产生了共鸣，向外飘散出绚丽的光线。

约顿仿佛变成了另一种陌生的存在，微微发光的金发和扑面而来的神圣气息让他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说点什么奇幻电影里的高贵精灵会讲的台词。

所幸他不着边际的想法没有成真。约顿忧虑地看着光源，沉声说道：“我只是扎卡帝国的守护者，但在宇宙中一定有其他的守护者。有人动用了光源，吸引来了比蝗虫更贪婪卑劣的暗影力量。

这些堕落于黑暗的生物已被黑暗腐蚀血肉之躯，唯有机械之心能装载得下他们的贪婪。我想帝国不久后就该迎击黑潮了，其他有守护者的地方想必也注意到了。

所以我需要你做件事，去触碰光源，看清是谁拿了光源的火种，火种如今又在谁的身上。”

“为什么是我？”雷克利斯感到莫名其妙。他重生的事太过离奇，又没有做出和前世偏离过多的行为，应该没人能猜得到。但是约顿阁下怎么会认为他和光源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身上不寻常的情况和恰到好处的出现时间。约顿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是解释道：“我看得出来，你受到了光源的眷顾，如果真的能从中看到真相，那便说明你就是光源挑选出来的新守护者。”

嗯……真是难以拒绝的答案。雷克利斯也不想自己遭到莫名的怀疑，当即点头答应了。

“好，既然是您的要求，我会无条件照做。”

其实他不必表现得格外乖顺，这比任何表达诚意的举措都更触动人心。约顿悄然叹息一声，蜷起手指压下指尖如电流激过的酥麻感。

“呼。”雷克利斯长长吐出一口气，试探性地触碰向光源。好吧，无论是谁，就让他看看究竟是哪来的坏家伙在拉自己下水吧。

他的手接触到光源时，感知到了奇异的吸附力，还有微凉的感觉蔓延了全身。下一刻，雷克利斯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新的守护者……我的同胞。”约顿在这种情况下也失神了片刻。他凝视着雷克利斯消失的地方，面上的表情渐渐归于平静。

“啊！”这跤摔得可不轻，雷克利斯以十分狼狈的姿态滚到了地上，吃痛地吸了口冷气，缓了好一阵才有余力观察他所处的环境。

他在的地方似乎是一片水晶洞穴，到处是闪着蓝色荧光的晶体。念叨着约顿阁下的任务，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在周围回荡，如同滴入水面的水滴，泛起道道涟漪。

“我想要他活着……”

洞中飘荡着这句话，跳跃在水晶间，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是谁？”雷克利斯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四处张望，抽出背后的枪端起架势。

“我想要他活着。”

“什么？这他妈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抖，耳边开始传来嗡鸣。激烈的情绪一阵阵地冲击他的大脑，雷克利斯猛然转身，看到了身后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人。

他的全身被光芒包裹，那句话正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我想要他活着哪怕逆转时空，哪怕招致灾祸。”

雷克利斯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第39章 | 39关于向陛下安利爱情片失败这件事

他的重生不是天降馅饼，而是有人这样向光源乞求，换来了一次新生。

但是当雷克利斯回过神来，想要冲过去看清那人的面貌时，人影就化作光点崩离飘散，祈祷的声音也寂于洞中。

又是这样，无论是在记忆中，还是在光源的世界，他们全都在蒙蔽自己，不叫自己看清事情的全部真相。

不解的愤怒袭上了这个疲倦的灵魂，冲刷着他的认知，也卷起他心中的悲伤。愿意为他这样做的人……雷克利斯甚至不敢想象是梵瑞格。

他只是短暂地漂泊在这方世界的旅者，前世如此，今生同样不变，从未奢求过有人肯牺牲身后的世界来留下他。那是拿米勒族虚构的浪漫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在现实中没有丝毫可能。

但是偏偏有人这样做了。

他跪在了光芒消失的地方，捂住面容轻轻阖上眼睛。

温热的液体浸润在指缝之间，在手掌与鼻尖的狭小空间里，雷克利斯浑不在意化开在手心的眼泪沾在脸颊上、再被深深吸入鼻腔的空气拂过的冰凉感觉，平缓而均匀地吐出每一次呼吸。

眼泪是宇宙赋予他们的最珍贵的礼物，当第一个高等生命学会用它传递情感时，这种行为便刻入了基因，传递给了后代。

他说不出自己流泪的原因。他的前世今生有太多东西值得落泪，但都没有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