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帝国是待不久的，他原想追求约顿成功便毫无遗憾地离开这里，继续完成未完的心愿。可瑞奥塔的变故改变了这一想法，他开始犹豫了。

约顿，他的星辰，他的生命之光，在凝望那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或许与瑞奥塔此时无比相近。

“我要是死在遥远的星海之外了你知道进入远征队迟早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想？”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瑞奥塔懵了片刻，他在雷克利斯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就知道这是他认真问出的。

“即使跨越无数星域，我也会去寻找你遗存的一切，带你回到自己故土。”他的回答也很认真。

“啊……不是。我是说，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雷克利斯没想知道他到时候的做法，虽然听到这些挺感动的。他觉得这小子在回避话题，故意曲解他的问题。

瑞奥塔猛地刹车停下，双眉因愤怒而聚拢。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怒气，声音冷得不像话：“你觉得呢？要我待在与你相隔无数星域的地方，每日企盼的回应却变成了冰冷的死亡讯息，你要我怎么想？你觉得我会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哭泣，或者大发雷霆？”

“不。瑞奥塔摸着他的脸，眼眶有些泛红，盈润的水光在紫色的瞳孔上覆盖了一层。“因为我的挚爱离去了，我将绝望得恨不能死去，却无法抛弃职责满足一己私欲。余下的时光，我都会在这样的绝望里度过，这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

他狠狠转过头，颤抖的尾音像在雷克利斯的心尖上扎一刀，莫名的刺痛让他疑惑地摸向胸口。“你的挚……”他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你听到了。”瑞奥塔闷闷地说。

雷克利斯摸到的是越来越快的心跳，慌忙解释道：“这就是个假设，假设！没有死亡，也没有绝望，懂吗？”

他还小声咕哝：“真是，说得那么认真……”

忽略掉瑞奥塔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挚爱”，他可以明白如果让约顿爱上他，会是怎样的心情了。

倘若他死后，那颗星辰将永远黯淡，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将它握在手心。雷克利斯猛吸一下鼻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比瑞奥塔难看多了。

“你又哭什么？”瑞奥塔露出了熟悉的嫌弃表情。他重新发动车子，脸色恢复了冷静。

雷克利斯本来是在憋眼泪的，被他点出来，当时泪珠就滚了下来，还要梗着脖子嘴硬，用哭腔大声说：“关你什么事！”

就和前世一样，他要从明恋转为暗恋了。只是这辈子没了瑞奥塔做情敌，又会有什么样的人走进约顿的心？

“不可理喻。”瑞奥塔抛下这句话，气得雷克利斯伸手就骚扰他，差点害得车撞上了路边的台阶。瑞奥塔立刻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捏着雷克利斯的脖子，把他按到玻璃上。

“胆子吃肥了？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我不想和你一起殉情。”瑞奥塔压着他，制住了他所有的挣扎。雷克利斯再想抬手，脖子后面的稳定器就自动触发了。

他立刻瘫在那里，眼泪又止不住地滚落，借这个时候半是吃痛半是发泄地哭出声，揪紧瑞奥塔的衣服就把满脸的水渍抹了上去。

他压抑了几十年的恐惧和悲伤、连面对梵瑞格都不曾流露的疲惫一股脑地涌现出来。那是瑞奥塔无法理解的痛苦，他只是抱住雷克利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任由怀里的人变本加厉地贴紧自己，汲取唯一的温暖。

没有什么是比体会死亡更清晰的恐惧，也没有比战争更摧残人心。雷克利斯足有十几年没有真正哭过，这次放松下来，他哭到家门都没能停止，还是瑞奥塔抱着他进了屋子，艰难地把腿从围过来的猫团子堆里拔出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养一屋子猫干什么？

总算将人放到沙发上，雷克利斯还不撒手，瑞奥塔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拉扯半天都没能扯开紧紧黏在身上的大块头，无奈地问：“好了，你还要哭多久？”

“再一会……”雷克利斯感觉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堵塞的心口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他哽咽着抹眼泪，还是得以起身的瑞奥塔拿冰凉凉的毛巾擦他的脸，才算止住了最后的几滴眼泪。

哭了个够的雷克利斯回到大咧咧的状态，只字不提他为什么哭，抱起一只猫崽炫耀：“看，我的小咪咪！”

“喔……”瑞奥塔定定看着那只猫，想起基地的事，说，“我还存着你乱叫咪咪的录像。”

“删了！”雷克利斯露出了凶恶脸。

第25章 | 关于希纳兰的一点记忆

可惜他最终没能从瑞奥塔手中看到自己的出糗录像，这人以沉默回应他虚张声势的威胁，抱起另一只猫崽陷入沉思。

“喵”娇娇软软的小猫肚皮朝天躺在他的腿上，用爪子勾住他的手指，亲昵地蹭来蹭去。瑞奥塔似乎天然有一种吸引猫咪的魅力，以往黏雷克利斯的小家伙们都抛下了主人，全围着他打转。

备受簇拥的美人双眸低垂，脚边环绕毛绒绒的小猫，如此静谧美好的画面看得雷克利斯眼热不已，夺走瑞奥塔怀中的小猫，酸溜溜地咕哝：“小坏蛋们，捡好看的亲近是吧……不许玩我的猫了，快点拿了东西走人！”

瑞奥塔被他拽一把，起身时专注的眼神由某个地方移回到他脸上，耐心十足地等待雷克利斯趴在床头柜前翻找。

“我记得是在……哈，找到了！”雷克利斯用身体挡住瑞奥塔的视线，不让他看到乱糟糟的柜子。自己的手伸进一大堆杂物里搅和一番，摸到巴掌大的盒子就站起来，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他走近瑞奥塔，轻易地将盒子扣在这人的腰带上，认真地讲解道：“这是武器盒，也不大，你出去以后一定要时刻戴着，遭遇危险的时候还能应急。”

“这是充能枪，有十八发子弹，但是用光了就得等下一天。”雷克利斯握着他的手，教他按下盒子上的的按钮，一侧便弹出手枪柄来。他抽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极袖珍的手枪感应到正确的握枪姿势后立刻切换了形态，枪管变为更长的样子。

“我组装的，厉害吧？”他眨了下左眼，够狡黠的。

瑞奥塔接过来还没观察出个所以然，雷克利斯又按下旁边的按钮，弹出盒子的另一侧武器。

“无论陷入怎样的困境，有一把刀你就能活下去。”同样只有巴掌大的匕首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然后被瑞奥塔抓住了。

“别这么做，会划到手。”匕首滑到了他手里，重新扣进武器盒。

雷克利斯扫兴地翻着白眼，最后拉开盒子中间的缝隙，小小的空间内安然放着两枚胶囊。“左边是肾上腺素，右边是紧急治疗药，不到万不得已可别吃啊”他拿出来要瑞奥塔记住，然后拍拍这人的肚子，笑眯眯地说：

“好了，你可以走人了。我呢，我要去睡一觉，缓缓被你摧残的屁股。”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拉好被子就闭上眼睛。

识相点就赶紧滚蛋！他故意装作睡觉的样子，实则偷偷竖起耳朵在听那边的动静。等瑞奥塔一走，他就会立刻蹦下床。

然而离去的脚步声始终没有响起，还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眨不眨的。假睡了足有五分钟，雷克利斯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了，怒瞪站在那不动的人。“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看着你入睡。”瑞奥塔这话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听起来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雷克利斯用看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他看起来要发火，但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就直接拿被子盖过头顶，闷声说：“你随便。”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闷热的空气中隐约传出快且规律的心跳声，伴随这样的声音，他眨眼的频率变慢了，眼皮也逐渐合拢。即将入睡之时，被子被掀开了一角。瑞奥塔轻吻他的额头，低声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将一直放在身边。”

“嗯……”雷克利斯困倦地应一声，依稀听到脚步远去，缓慢地眨动几下眼睛，就在温暖宁静的环境中安然入梦。

直到饥饿感唤醒他，雷克利斯愣愣地坐起身，眼睛还没睁开，不甚清醒的大脑嗡嗡作响。他抬手要揉眼睛，感觉到手腕的重量，惊疑不定地转动几下。

伴随他的动作，金属碰撞的轻响格外刺耳。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左眼的视野一片黑暗，但这都不是关键。从右眼仅存的光明中，他看清了拘束双手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