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赛勒斯的目光下意识地收敛,移到了伏微的大腿。
这本是无意且克制的一瞥,他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呼吸器渗出气雾的频率在某一瞬间快要突破峰值。一种灼热毒气在滤毒盒里滚沸,伪装成人体赖以生存的氧气,最终在肺叶中浸沉淹没。
这种疼痛感觉一直持续到她的手指从那里移开。
伏微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光线跳跃在那浓密纤细的乌黑翅丛中,她垂下睫毛,撩开一缕垂在颊边的长发,继续观察不远处的帕德弥光明闪蝶。
一个暧昧而梦幻的泡沫破裂了。
红晕爬上赛勒斯的面庞,他有些狼狈地偏过头颅,呼吸器隆隆运作,气体烦躁地冲撞,摩擦出细微噪音。山火从精神图景里如烟花般绽发,使得那片灰暗幽林重获光明。
闪蝶停下了炫耀般的摆动,它扇动双翅,在室内卷起一阵小型气流。
它靠近了他们。
冰冷锋锐的呼吸器很好地掩饰住了赛勒斯的表情变化,一对明亮放光的腥红复眼与他紧紧相对,那一万五千多只小眼睛里,蔓延着焦灼无声的催促。
快去呀。
它在心里说,赛勒斯,你明明很喜欢她
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僵滞肢体仿佛被抽去了骨骼,他踉跄坐在了沙发上,好像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您……”喘息透过导气管传出,赛勒斯从喉腔渗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
骑士在为冒犯了公主而感到跼蹐不安,但他也不能否认,在这一霎间竟有无与伦比的窃喜在他心间漫溢,以至于鼻息都被粗暴截断,令他落入无法呼吸的困境。
哨兵垂下头颅,曲着手臂撑在沙发上,还没等闪蝶满怀欣喜地飘过来,他就急忙绷紧肌肉要重新站起。
少女抓准了这个时机她抱住了他。
那么用力,那么让人欢喜。
甫一搂住这具身体,首先抚触到的是披风的高级质感,细腻丝绒在指尖滑行。黑暗蜘蛛饱含力量的纤瘦躯体,结实肌肉绷紧到战时状态,在伏微的温柔爱抚中轻颤。
她瞄了一眼闪蝶,那只轻盈的大东西似乎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精灵立刻冲过去,用翅尖轻抚它细细的触角,然后被它用两条足肢轻柔地关进了自己的怀抱。
赛勒斯也感觉到了。
那种巨大的,剧烈的,炽盛的感情,仿佛巨人伸出大地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这只灵敏矫健的黑暗蜘蛛,折断那些坚硬的肋骨,让他的心灵泵出沸腾如岩浆的热血。
他激烈地呼喘着,呼吸器嗡嗡作响,镶紧的零件迸发出难以为继的凄惨哀鸣。惨白烟雾如毒瘴般弥漫,赛勒斯被迫向后退缩,直到背脊抵上扶手,退无可退。
她坐在他身上,垂着脸庞,用温情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看待爱人一般。
0004 帕德弥光明闪蝶04
爱人。
他想到了这个词语。
对于一位远征哨兵而言,孤清冰冷的军械室,金属墙面上悬置的器械战具,被随意弃置的沾血纱布,这些就组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因此当这个单词在他心中浮现时,有一种莫大的慌遽迅速掠取了他的清醒理智,让一切流利的辩驳都变得拗口起来。
他甚至不能说出拒绝,只能发出细如蚊蝇的低喘,“伏微冕下。”
“我在。”伏微轻声说。
赛勒斯靠向扶手,想要偏过脸,黑发掩饰了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他嗫嚅不语,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伏微紧紧抱着他,指尖摸到那些岩石般紧绷的肌肉。
他显然还无法轻易地放松。
伏微抓过一旁的绒毯,胡乱抖开,披在他们头上。
一片小小的私密场所就此诞生,他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互相诉说。
这让赛勒斯感觉好点了,但同时也让他更鲜明地感到,一具柔软温暖的女性躯体正覆在他身上,薄薄的柑橘香气从她身上弥散。这一股无形无色的信息物质,慢慢浸入他被机械造物所遮盖的鼻腔,挑逗暧昧,令他心慌意乱,欲望勃发。
“……不可以。”
意乱神迷之际,赛勒斯依旧维持着不多的清醒,但也仅限于捉住她摸向扣锁的手指。
但是更多的,他已无力抗衡,愧对连长的悉心教导、战斗兄弟的真诚信任。他在心里发誓,就算是训练计划中最苛刻的毒素耐受训练,也绝没有现在这么痛苦煎熬。
苦痛又甜蜜,仿佛邪灵撒布的迷幻之梦。
他曾在艾格尼斯目睹亚空间的瑰奇荒诞:鲜血与牲群被吞入开裂的地表,随着亚空间之门的开启,一只泛着幽绿荧光的眼睛在天幕浮现。
巨大的雾化结晶被能量力场碾碎,风暴鸟战机被引力甩出战舰引擎场,脱离行径轨道,直至被亚空间之门燎烧的黑雾吞没。
先锋哨兵的赴死、呼吸器的净化系统让半&遮&面赛勒斯免于瘟疫污染,可还是有无数军团兄弟在他面前哀嚎死去,骨骼畸变、增殖、扩张,以至于肉体被撕裂,鲜血在迷雾中明亮闪动。
这是自塔利亚先锋号参与远征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
当他们重新振作起来,为牺牲者收敛遗骨时,这才发现艾格尼斯坚硬的红土层已经被浸润得湿软泥泞。环顾四周,所有人包括艾格尼斯的属民,都已死于邪灵的注视。
“我知道你非常的辛苦。”她说。
“我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
伏微将额头与他的相抵,“那需要时间来治愈。”
沙发陈设虽然宽敞,但也只够勉强容纳两个人交叠的身体,赛勒斯顺着本能搂紧怀中少女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身上。
他的体温正在产生变化,变得非常滚烫,仿佛长时间战斗后的狂热亢奋状态,他尝试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然而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