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柏忱说着看了眼卓三，卓三就走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胸前和背上的伤看着重，但只要好好养就没问题。”医生说着双手插进兜里，回头往手术里看了眼，道：“伤的最重的是头，因为撞击导致他的脑袋里有一块淤血，就是这块淤血导致他刚刚差点没命。好在眼下留了条命，至于人能不能醒过来，醒来之身体有没有受影响我不敢保证。”

“那他....”柏季延不敢问出自己想的，话也因此就断了。

柏忱知道自己的儿子想问什么，看向医生，道：“那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大吗？”

“这个说不好，可能今晚就醒了，也可能明天就醒了，也有可能这一辈子他就在床上了。这个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困在柏季延的耳边，愣神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

“小延，等明早我们回去吧。”

柏季延点了点头，看向柏忱，苦笑道：“爸，是不是跟我沾上的人都会变的不幸啊？”

不然为什么陈铎会变成这样？

“不要这么说。”柏忱将自己的拐杖塞进柏季延的怀里，转到后面推着柏季延慢慢往病房走。

手术室这一层没人，两人走到电梯口也没遇到一个人，柏季延手底下摩挲着拐杖，好一会儿说道：“我刚出生你跟妈就离婚了，我刚结婚陈铎就因为我变成这样。爸，我真的好怕，好怕陈铎醒不过来，也怕他醒来忘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

柏忱查过陈铎，也查到过自己儿子刚开始对陈铎做的那些混蛋事儿。

但摸着良心说，陈铎这孩子真的不错。

刚开始他不接受也不想接受季延跟男的结婚了，可在跟陈铎聊了之后，也在知道季延因为发病将陈铎差点掐死那回后，他心底已经认下陈铎是季延的另一半了。

“爸，我该怎么办？”柏季延的情绪本来就有问题，眼下陈铎的事儿导致他产生的焦虑一度的在叠加，在他跛着腿坐回病床的瞬间，他彻底的崩溃了，他抓上柏忱的手，语无伦次的说道：“爸，我该怎么办？我想杀了柏季承，是他，是他让小铎伤成这样的...”

柏季延的眼眶很红，他盯着柏忱，本来还悬浮着的腿使劲的踩在了腿上，疼痛感从脚踝处散满全身痛，柏季延却像不疼死的开始自虐的用后脚跟的地方在地上碾起来。

卓三还没上来，柏忱刚想用手将柏季延的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扶起来，却被对方狠狠的推开，到底是上了年龄，他往后退的时候没站稳，一个后劲儿就坐在了地上。

柏忱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从没见过柏季延发病，他所知道的那些都是通过老纪和季延的心理医生说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柏季延这样，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块，仿佛季延脚踝处的疼此刻传到了他的身上。

卓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老爷在地上坐着，而柏季延发疯似的在摔东西。

“我带了药，可以直接打！”卓三来之前就给柏季延带了药，就怕这种情况，他扶起柏忱，说道：“你帮我摁着他，五六秒就好了。”

柏忱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他按照卓三说的将柏季延的胳膊钳住，卓三动作很迅速的给注射了药。

没一会儿柏季延就斜躺在了床上，他还睁着眼睛，一行泪从他偏着头的这边流下来，卓三则是将柏季延打着石膏的腿重新吊起了，冲着愣神的柏忱说道：“我去叫护士，让她来看看爷的腿。”

“好。”柏忱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柏季延，对方依旧睁着眼睛，没哭出声，但一直在流泪。

柏忱在柜子上找了一圈没找到卫生纸，就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用那很薄的布料替柏季延擦了擦眼角处，苦笑道：“我错了啊！你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错。小延，爸欠你个对不起，爸对不起你啊！”

柏季延依旧没反应，

被柏忱擦干的眼角又一次湿了。

柏季延被带走重新打石膏了，因为陈铎现在没什么大碍就被移来柏季延的病房，卓三留在病房陪着陈铎，柏忱跟回来的老纪则跟着柏季延去了。

这里病房的灯统一都很暗，卓三拉开床边的凳子坐下去看着陈铎，常年紧绷的表情罕见的放松下来，眼里也多了些让人看不透的感情。

陈铎带着氧气罩，白气刚刚喷满又瞬间消失，周而复始但卓三看着却觉得很开心，最起码这个人还活着。

卓三的手顺着被子伸进去，还没碰到被子下面的手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到老纪推着柏季延回来了。

“爷。”卓三撤回手的动作在几人进门前，所以柏季延没看到，他站起身说道：“陈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半个小时足够药有了效果，但柏季延的眼角还泛着红，他让老纪把自己推到陈铎身边。

“你们先出去吧。”

老纪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卓三指着过道的椅子，说道：“坐会儿吧。”

“好。”老纪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卓三，说道：“老爷身体熬不住了，我让小卓先送回去了，今晚我们两个守着，等明天一早就带他们回去。”

“好。”卓三应道。

“你刚刚.....”老纪想问卓三的手刚刚为什么从被子里溜出来，可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就歇了话头，问道：“听小卓说你出去找人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卓三想起关于陈芳雅的事儿，脸上的肉抽了下，道：“我是去找陈先生的母亲，人现在也带回来了。要是陈先生知道自己母亲回来了应该会高兴的吧！”

应该会的，卓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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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季延靠着轮椅后背，就那么盯着陈铎，陈铎的脑袋上缠着纱布，小脸儿被氧气罩遮了一大半，前面刘海还挡了一小部分。

病房里安静极了，柏季延坐着坐着就又哭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多眼泪，可他看着陈铎这样就想哭，仿佛这么哭下来能减轻陈铎身体的疼似的。

“小铎....”陈铎不知道自己盯着自己爸爸的尸体看了多久，听到有人喊他时他回头了，可他身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他本能的将头转回来发现病床不见了，他爸也不见了，这片黑暗只剩他了，“小铎.....”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陈铎又转头，在黑暗里看到一个人在朝自己走过来，对方走的很慢很慢。

“小铎，你不要我了吗？”声音很近，但人影很远，陈铎想要往前走两步靠近那个人影，可低头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小铎，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说过爱我的，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陈铎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那个人影越来越亮。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陈铎想。

“小铎，只要你醒来.....”柏季延抓着陈铎的手，将额头抵在没有意识的手掌中，小声说道：“只要你醒过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别不要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