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顶着半烧不烧的身体坚持拍戏,杀青之后片酬打到卡里,第一时间买下了华景大厦那栋已经过期的房子。
我买了一个加宽加大的新玻璃柜,亲自扛着爬上七楼,然后蹲在地上组装,小猫很喜欢这个宽敞的新家,不需要我用猫罐头引诱,便主动钻进去打了个滚。
屋里没空调,我擦了把额头的汗,笑着轻轻踢了下它的尾巴,说,美的你。
16.片酬还剩下一点点,我在朋友的介绍下联系了一家激光美容医院,试着做了两个疗程的激光祛疤手术。
但可能是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两年的原因,疤痕深植于骨髓,再先进的科技手段都无法将它彻底根除。
两个疗程后,我的钱包有些拮据,便停止了治疗。
17.上部戏的收视不错,涨了一些粉丝,有人刷到我和那位营销cp的撒糖花絮,阴阳怪气地嘲讽我踩着黎嘉树当跳板,黎嘉树现在已经往正剧方向转型,是根正苗红的一番大男主,至今唯一的绯闻对象也只有我,而我却花边新闻层出不穷,显得像个渣男。
18.新戏开拍,我认识了剧组里一位叫丘善的男二,很年轻有活力的一个大男孩,经常讲冷笑话给我听,他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很可爱,很有生气。
很有生气,所以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总是死气沉沉的人。
19.今天是情人节,路边有很多花店搞活动,我被丘善拉进去转了一圈,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
我明知故问地说你要送我啊,他也大大方方地承认,说对啊,要不你送我也行,我还没收到过男人的花呢,就玫瑰吧,一束就行。
我的笑容未变,却摇了摇头说,我从来不送别人玫瑰花。
20.日子好像好起来一些,那种不太好的冲动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小于时不时来看望我,黎嘉树雷打不动地在过节时给我送祝福,丘善也坚持每天讲冷笑话逗我开心,工作顺利,万事顺意,我拿了一个小小的最佳配角奖,站在台上发言,他们都为我鼓掌。
21.我离大明星又进一步。
22.早晨的时候一位查天然气的工人敲响了门,我把他带进厨房,他看了眼产生的费用后很是惊讶地问我,你平常都不做饭吗?
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说,不做,我喜欢点外卖。
他尴尬地啊了一声,小声嘀咕外卖这种东西不健康不干净巴拉巴拉,我没什么情绪地把他送走,看向厨房那些落灰的智能家居,心想似乎确实很久没有亲自做过饭了。
其实不做饭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忙,有时候拍戏收工回家,累得倒头就睡,又懒又困的情况下是连把食材从厨房拿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的。
而且从另一层不太想承认的原因上来说,点外卖对我来说也是种慰藉。
一种能重温被别人送饭是什么感觉的慰藉。
每当外卖员敲响家门时,我总会趴在猫眼上,带着明知会失望但仍不死心的期待向外看,有时候看到眼熟的外卖员,还会半开玩笑地问,摩西摩西,是不是陈青颂啊。
外卖员为了小费打赏很配合我,说,是的是的,陈青颂回来了。
我沉浸在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里乐此不疲,渐渐的,就连对面邻居都知道让我在最短时间内打开门的咒语,就是说:“陈青颂来了。”
23.丘善新买了一辆机车,年轻人好像都喜欢这种刺激拉风的交通工具,他臭屁地拍了拍后座让我上车,说妞,抱紧,爷带你兜风。
我提溜着后衣领把这个小兔崽子拽下来,扶住差点倾翻的机车,然后翻身跨上了前座。
半小时后丘善在风里死死抓着我的腰,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揍得眼歪嘴斜,他喊叫着让我停车,说哪他妈有你这么开的,谁教你这么开的,你带别人的时候也这么疯狂吗。
我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说我没带过别人。
从来都是别人带我。
24.小猫这几天食欲有些差,眼屎也明显增多,我带它去医院看了看,说是病毒感染,要住院一段时间。
我办完手续后走进输液室,它了无生气地趴在笼子里昏睡,前脚上插着输液针,我压着动静在它身边坐下,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第一次主动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脚。
它好像能感知到我的抚摸,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背。
我知道我又要过敏了,但我依然在抚摸它。
一下接一下,带着某种埋藏心中的执念,固执而不知死活地抚摸它。
25.不知为何,那种不太好的冲动又来了。
26.杀青宴这天是我的二十八岁生日,上次剧组聚会的时候有人问过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脱口而出二十八啊,我说十八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个年纪成家,现在工作也稳定下来,是该择良人落实了。
话落之后剧组的人都莫名其妙哦哟哟起来,然后起哄似地怂恿丘善,丘善那天晚上耳朵红了一下,找借口躲进了洗手间,但在杀青宴这天,他当众向我表白了。
27.我处变不惊地站在被人群围成的圈里,看着他向我单膝下跪,掏出一个戒指盒递给我,结结巴巴地问能不能做我男朋友,我笑着说好啊,要不今晚上就跟我回家?
周围一阵欢呼尖叫,磕到真的一样兴奋捂住嘴,丘善高兴得跳起来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哥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他太开心了,所以那晚上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被我抱进车里,剧组的人朝我们挥手告别,开玩笑说让我别玩得太花,我笑着说去你妈的,打开车门坐进去,然后踩下油门行驶离开。
丘善一上车就睡了过去,路上天很黑很安静,车里只有电台在播放轻柔舒缓的催眠曲,我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笑容也慢慢淡化成一片面无表情。
丘善喜欢我,是剧组所有人众所周知的事,能在众人面前得到表白成功的回应,是他的执念。
但只有我清楚的是,他或许并不是很喜欢我,而是像圈内大多数其他人一样,对我产生了一种挑战欲和征服欲,尤其在他这个年轻气盛无所不能的二十岁,会认为拿下一个以花心出名的海王是件极其有成就感的事。
出于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人熟悉影子的原因,我满足了他这份成就感。
但也正是因为某人的原因,我在那晚开车把他平安送回了家。
从他家出来之后我买了几瓶白酒,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一宿,抽烟,灌酒,再抽烟,继续灌酒,黑夜寂静无声,我的心跳也一片死寂。
那股不太好的冲动终于还是在这一刻,彻底将我淹没。
28.二十八岁生日的当天凌晨,我自杀了。
我打开了煤气阀门,任由一氧化碳的浓度一点点升高,直到充斥整间屋子,我瘫坐在距离泄露源最近的厨房里,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和头晕目眩。
视线迷失的最后一秒,看着这间被陈青颂精心布置过的厨房,我心想,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最能体现他爱意的地方选择了结生命,会不会气到从贵州飞过来扇我两巴掌。
扇我两巴掌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回家,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