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他看见一个女子坐在廊边哭。她穿着深碧色过膝开叉旗袍,布料面绣着一朵朵暗红色的玫瑰,四颗盘扣竖压在左边,秀美的头挽在身后,一个芊芊的垂泪背影就十分惹人心驰神往。
可惜那人不会是谢归,也不会是蒋寻。
他们对视一眼,谢归开口:“我总感觉她身上有种怪怪的味道。”
蒋寻也点点头,掩下面上凝重之色,只说:“先看。”
话音才落,一道缠绵悱恻的尖细嗓接连响起
“枕边人未归……心上人长寻……你何时归?你可寻否?”
枕边人?心上人?听这话的意思也不像同一个人,怎么还有两个人呢。
谢归大胆开口:“她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可能是吧……她动了……”
两个人往后退开两步。只见这女子抬起了娇媚的侧脸,翘鼻玫瑰唇,柳眉勾魂眼,顾盼之间暗香来,款款踱步雪凝肢。
他们立马跟上。
又转了一个折角,她走进一个大堂,本来她一双短跟走路发不出一丝声音就够惊悚了,现在他们两一抬头发现大堂正中间摆了一副棺材,前面摆放的照片上是一个无脸男,头戴文生巾,身穿文小生花褶子,活脱脱一套越剧扮相。白色的布幔从左,前,右三面挂满墙面,孤零零地什么都没摆,只有遗像前的香炉里插着燃不尽的香。
谢归问:“你看得见吗,那个人的脸?”
他说遗像上的,蒋寻此时也看了过去,眉头紧锁。
“没有脸。”
怎么会没有脸呢?
那棺木很大,盖子被掀开摆放在一边,谢归拉着蒋寻的袖子拽了过去,两个人同时朝里面探头看去,发现除了几块棺木板,其他居然什么也没有!
那个女子的声音在谢归耳后传过来,好似缠绕探进了他的耳道里,清晰地就像贴在他耳边低语。
“二弟。你走好。回不来也没关系了。”
谢归顿感毛骨悚然,一扭头,她正死死地盯着无脸男的遗像,面上唇上的脂粉口脂很重,两相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谢归本以为香味要直冲鼻子了,吸吸鼻子却发现,什么味都没有。
不对,怎么什么味都没有?
棺木,香,脂粉,白绸,廊道,湖水,风,空气…………
他什么都闻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蒋寻,这房间气味难闻吗?”
听到谢归的话,他习惯性老实回答:“我不喜欢。”
风吹着白绸动,香烟袅袅,那女子耳垂的血红色宝石耳坠晃动了两下,谢归盯着蒋寻的长袍,一眨不眨,终于在他走动时,底部轻摆,上半身的胸针左右摇着。
谢归盯着自己宛如沉静湖底的衣摆和裤子,他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抬脚,衣摆和裤腿也没有任何弧度的摆动。
怎么会这样?
寒意从后背冒出来,他入了邪一般往外走,出了门,在长廊里狂奔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他终于飘烦了。
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他怎么跑都没有感觉,怎么嗅都没有一丝味道,他抬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手指竟然直接穿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蒋寻终于追了上来,他大口喘着气,额角泛出薄汗,担心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
谢归沉默着把刚刚自己疑惑的全部在蒋寻演示了一遍,他也沉默下来,脑子里疯狂地在思考推演假设。谢归现在才感觉到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他苦笑地问蒋寻:“你说,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蒋寻拽住他的手,握紧,焦急证明道:“你看,我可以碰到你!”
“而且你别急。”他又说“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可能因为那只狐狸,被扭送到这个时空里面了。你这些不要紧的,你看我的变化,这说明现在的我们和还在花生地的我们很有可能是平行线,压根不相交压根没关系!我们可能仅仅只是一个感知体或旁观体,那这样就不用去过分在意我们和自己的不同。你听着,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有办法回去,这么大个地方我们可以慢慢找办法,到时候回去了你还是花生地那个谢归,不会有任何改变,好吗?”
蒋寻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虽然很急但是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很清晰,他眉眼间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果决,让人觉得好像他这样说了,就一定会这样做到。
谢归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手背传来他手心的温度,这感受得到的存在让谢归终于平复下来,他眼眶微微发热,那双高傲慵懒的眼眸蒙上水雾。
“会吗?”
谢归仍然不确定地问。
原来人在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时候,会这么脆弱。
蒋寻做了个更大胆的决定,他把谢虚虚环抱住,嗓音温和却铿锵有力。
“会。我们俩很快就会回去了。”
谢归回抱住他,像抱住了救命稻草,发出的声音闷在他心脏的位置。
“谢谢你蒋寻,帮我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说过谢谢你。”
“都会没事的……”
两个人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谢归想起耳边那个阴恻恻的声音,“那个出现的女人,她叫那个无脸男弟弟……枕边人未归,他们俩会不会是一对恋人?”
禁忌之恋,所以那个人至今未归。
谢归大叫起来:“我们不会要去把那个无脸男找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