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先看了看高?俭,笑道:“脸色倒比上次好了许多。”

金九华道:“这一阵服了蒋太医的药剂,又用了些人参补了元气?,有些效果?。”

黄淮见他仍是一派从容淡定,心?中暗暗纳罕,背着?手问道:“事到如?今,我?也不与你遮遮掩掩,圣上已经下旨,将高?俭打入锦衣卫狱彻查。你们府中的内帐账册,文书往来,是不是你在管?”

金九华道:“小人属实不知。小人在南京府中,只是一名管理日常信件的书办。我?们督公重病以来,小人便一路贴身随侍,进?京不过带了些随身器物和药材而已,一切文书账册,应当是都留在南京府中,老祖宗已经派人去接管了。”

黄淮冷笑了一声道:“姓金的,不要不自量力。有些事,高?俭顶起来没什么,落在你身上可?有千斤重,可?别把你压得粉身碎骨。”

金九华便跪下道:“小人愚钝,实在不明?白。”

黄淮道:“圣上有旨意?,高?俭下狱,可?没说他身边的人怎么办。”

金九华抬起脸来道:“小人曾发誓,誓死追随高?公公。他如?今神志不清,不能自理,便是要下狱,我?自然随了他去。”

黄淮叹了口气?道:“看你好好一个人,这样执迷不悟,可?惜可?惜。”

又看了两眼高?俭,想是一时半会在这别院查不出什么,便对着?方维道:“你随着?陆指挥在这里瞧着?,有什么事,叫人来报给我?。”

方维跪下道:“小人明?白。”

陆耀与方维拱手相送,又回?来看了两个人,方维道:”不如?待会就把人直接带到锦衣卫大狱里吧,省得夜长梦多。“

陆耀道:“正是。”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墙上挂着?一把龙泉剑。他是好武之人,便就手从墙上拿了下来,见样式古拙,拔剑出鞘,寒光耀眼,知道价值不菲,笑道:“好剑。”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高?俭,走近了两步,叹了一声道:“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忽然一股劲风袭来,陆耀吃了一惊,手中顿时空了,再看时,高?俭已经挣脱了锁链,站了起来,宝剑不知道何?时已到了他的手上。这一下兔起鹘落,所有人都惊呆了,高?俭一个反手,便将剑刃向脖子里抹去。

陆耀还没反应过来,方维已经冲了上去,左手死死地抓住了剑身。热乎乎的血瞬间喷了出来,溅了高?俭一头一脸。他看着?高?俭,俩人眼神相对,高?俭松了手,宝剑当啷啷直掉在地下。陆耀赶上来,给他颈部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在地。

黄淮还没走出大门,突然听到里头乱了起来,他驻足回?头望去,一个锦衣卫百户赶了过来,跪下道:“督公,高?俭发起疯来,将方公公砍伤了。”

他哼了一声,转身疾步向里走去。不多时,他回?到内室,见方维整个人倒在地上发着?抖,左手中间一道剑痕,像是被劈成了两半,皮肉翻出,深不见底,身上地上全都是血。

他喝道:“怎么回?事?”

方维抖抖索索地道:“是高?俭疯了,挣脱了锁链,拿着?剑出来砍人,还好我?用手挡了一下,陆指挥把他制住了,不然……”

陆耀脸色也白了,跪下道:“督公,属下失职,方公公这……快请太医。”

黄淮看了看,皱着?眉头道:“快从太医院叫几个人来。”

蒋济仁提着?药箱,从长廊里匆匆而过。一队锦衣卫拖着?高?俭出去,又有两个人押着?金九华。见蒋济仁来了,便站住了让他先过。

金九华与他擦身而过,忽然开口问道:“这位可?是蒋济仁蒋太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济仁停下来,打量着?他,茫然地问道:“请问这位是?”

金九华笑了,摇摇头道:“我?们不认识的。”又拱了拱手,示意?他先走。

蒋济仁急匆匆地进?了内堂,见方维倒在地上,也吓了一跳,问:“怎么弄的?”

方维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嘴唇都白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陆耀道:“被剑刃割伤了。”

蒋济仁将他的手托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伤口里头,黑色的筋络从里面一根一根透了出来,点?了点?道:“没有大事,不曾伤到要害。只是要缝合起来。” 又向陆耀道,“把他压住了,别让他乱动。”

蒋济仁从药箱里取了些桑皮线,用针穿了,笑道:“还想要这只手,别怕疼。”方维便点?了点?头。

蒋济仁低头将手上两边皮肉对齐了,便下针缝合伤口。方维疼得惨叫出声,陆耀皱着?眉头道:“这样行不行?”

蒋济仁道:“现在不下手缝合,他这只手便是要废了。”嘴上说着?,手下却没有停,来来回?回?缝合了二十几针,方维汗珠滚滚而下,已经昏死过去。

蒋济仁又往伤口上倒了些疗伤的药粉,用白棉布将方维整只手缠了。陆耀便问:“现在怎么办?”

蒋济仁道:“把他送回?家吧,他家里有卢玉贞,我?再嘱咐一下,应当没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卢玉贞开了门,陆耀背着?方维走了进?来,直接进?了堂屋,把方维放在床上。

卢玉贞跟了进?来,见方维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吃了一惊,问道:“陆大人,怎么回?事?”

陆耀叹了口气?,想着?不知道从何?说起。蒋济仁也跟了进?来,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摇头道:“出了点?小意?外。“便将方维的伤势一一说了,又打开药箱,将些金创药和棉布留了下来,将用法写了个条子放在桌上,又问:“记住了不曾?”

卢玉贞道:“记住了。”

蒋济仁点?点?头道:“清创的事情,你也学过,每三天清理伤口,换一次药。换完了用白棉布包上,千万不能沾水。”

正说着?,听见床里头方维的声音道:“我?没事的。”

他们走到床边去看,方维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歇一歇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又看了看蒋济仁道 :“蒋大夫你留一下吧。”

陆耀起身告辞了,蒋济仁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方维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右手便去左手袖子里摸。

卢玉贞会意?,坐在他身边,将左手袖子里的银票拿了出来,递给蒋济仁。

蒋济仁诧异道:“这是什么?”

卢玉贞见方维想开口,便拍了拍他,摇头道:“大人,你不用说了,我?来说。”又对着?蒋济仁道:“师父,你夫人找了我?家大人,想让我?给你做妾。这是她给的。”

蒋济仁吃了一惊,看看方维,又看卢玉贞,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开口道:“惟时兄,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卢玉贞笑道:“师父,承蒙你夫人看得起我?,是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我?只能给你当徒弟,不能当别的了。”

方维道:“伯栋兄,你夫人也是对你一片痴情,才?想了这个法子来讨你喜欢。你夫人原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懂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也是自然。抛开这个不说,你家中有父母高?堂,不能堂前尽孝,实属大大的不妥当。你看我?伤到了,还有个玉贞在家里照顾我?,你要是有什么事,能指望万花楼的人吗?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你便回?去,与她好好商量,能回?家去还是回?家去,莫伤了夫人的心?。”

蒋济仁听了,十分动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且在家里好好养着?,清创的事,玉贞都会,你照她说的做就好,我?担保你这只手没有大碍。”

伤疤

天渐渐黑了, 卢玉贞把堂屋的灯点上,给方维把?外衣脱了,看方维脸疼得煞白, 又坐在他旁边, 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吹了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