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顺道:“你这个不?算厉害, 药水泡脚就行,也不?费什么工夫, 只是……”
赵三便问:“怎么?”
杨安顺皱着眉头?道:“路上车坏了,我们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药箱子落在车里了。”
赵三指着外?面道:“从外?面山上弄些草药过来行不?行?”
杨安顺笑道:“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一则采药也分地方的,有?些药是南方的,本地就长不?出来,二则也得?炮制,蒸煮烘烤,才能有?药性。”
赵三道:“那按你的意思,没有?药没法治了?”
杨安顺摇头?道:“我们做大夫的,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靠嘴说也是不?行。”
众人听了,都唉声叹气起来,赵三问道:“那照你的意思……”
杨安顺道:“上上策,就是我写封信,派个脚程快的人回去给铺子里说清楚,将?这边要用?的药材再送一车来。”
赵三向外?瞟了一眼,摇头?道:“之前发了那么大的水,道路难行,一来一回,不?知道要用?多少天的工夫。这脚病三五天就发作得?很厉害了,耽误不?得?。”
杨安顺抱着手,原地走了几步,叹口气道:“那就还得?到车坏了的地方,再找找那个药箱在不?在。要是没被水冲走,那就太好了。”
赵三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杨安顺道:“那天我疼得?要死要活的,哪里还能看路。这事还得?问我姐姐。”
一时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聚在卢玉贞身上。她?心里一动,比划着说道:“估计就是南边一点吧,想?是没有?多远。”
杨安顺道:“姐姐,不?行你就再重新回去找找吧,说不?定就找到了。”
赵三看了看她?,点点头?:“我叫个人,带你过去。”
杨安顺拍掌道:“那就好了,只要能找到,肯定药到病除。”
她?心里一下子明白?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杨安顺,支支吾吾地道:“药的事,我也不?大懂,万一被水泡坏了,是不?是得?拿出来晒,要不?……杨大夫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安顺有?点着急,急忙冲她?使?眼色,又摆摆手:“我腿还伤着呢,走那么长的路,只怕是不?行。我就在这等着。”
赵三叫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卢玉贞思来想?去,又对着杨安顺道:“我怕出去时间长了,先帮你换个药。”
杨安顺跺脚道:“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换药,磨磨唧唧的毛病总是改不?了,这一屋子人都……”
卢玉贞望着杨安顺,觉得?喉咙有?点哽住了,她?低下头?去,在针包里将?药粉拿出来,默默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去了,又悄悄指了下包里的一瓶药水。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整理了衣裳,那个人就带她?出去。她?在洞口回身望去,杨安顺拄着棍子,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一出来,太阳极刺眼地照着她?的眼睛,她?恍惚了一下。打头?的人道:“赶紧走。”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下山去,路上有?些泥都已经干了,比来的时候格外?好走些。她?沿着土路往南走,风吹过来,带着潮气还有?股莫名的腥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了半个多时辰,卢玉贞问道:“这旁边是不?是有?条河?”
那人就回答道:“大概还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走到了。”
她?就哎吆一声,蹲下身去。打头?的人望见了,便转身问道:“你又怎么了?”
她?捏着嗓子,把声音压得?很细:“大哥,我脚崴了,走不?动。”
那人皱着眉头?道:“怎么这样多毛病。”就走上前来拉她?。忽然见到她?眼波流转,嘴边堆上来一个妩媚的笑,柔声道:“大哥,你行行好背一下我嘛。我力气小,腿脚不?灵便了。”
那人见了这个笑,忽然浑身麻了,半晌才哼了一声道:“你上来。”就蹲下身去。
她?拿了一块帕子轻轻柔柔地按在他鼻子上,带着点奇异的香。他愣了一下神,调笑道:“你可真够香的。”
她?娇滴滴地笑了一声。帕子里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往他口鼻里钻。他忽然觉得?头?涨得?越来越大,眼前的光线胡乱地旋转起来。他僵直地倒在地上,只听见她?的声音叫着:“大哥,大哥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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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了一下他的鼻息,深吸一口气,撩起裙子来,将?裙摆打了个结系在腰间,疾步向着太阳的方向奔了出去。她?依稀记得?,前方就是一个转弯,转弯处有?条河,河的旁边就是官道……她?忽然停下了。
赵三带着两个人,抱着胳膊站在路中间,笑微微地看着她?,显然是在此地等候多时了。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赵三笑着鼓掌道:“姑娘好手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慢慢回过神,在原地站定了,将?裙子放下来,开口道:“我没有?杀他。一个时辰左右,他就醒了。你们要是不?信,浇点冷水也能苏醒。”
她?这话说得?非常平静。赵三上下打量着她?,笑了一下:“你们的信函不?是假的,你们的确是医馆的人,只是……你才是那个大夫,是不?是?”
她?微笑着点点头?。赵三见她?承认了,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不?怕血,用?药和?包扎的手法,也不?是一个杂工能练出来的。那个姓杨的演的挺像,差一点就被他骗过去了。”
她?惶急地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赵三摇摇头?:“什么也没干。这位大夫,你姓?”
“我姓卢。”
赵三咳了一声,很郑重地说道:“卢大夫,我想?我们有?些误会。我们是工匠,不?是土匪。毕竟招待了你们一场,给吃给喝,也没有?冒犯。你这样走了,好像有?些不?大厚道,莫非是觉得?我们给不?了诊金。”
他站在她?面前跟铁塔似的,上下打量着她?。她?挺直了脊背,咬牙道:“我跟你们回去就是。脚病我能治,你们千万别动他。”
赵三像是松了口气,“卢大夫,我们的确给不?了诊金。我们都是朝廷的匠户,这脚上的怪病,都是给官府干活染上的。可是一旦病了,他们就不?管了,任我们自生自灭。如今我们也只有?烂命一条,你只当赠医施药,行行好事,把病给我们治了,我不?难为你们。”
她?听他慢慢说完了,心里五味杂陈,只得?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些监工的中官,你把他们怎样了?”
赵三笑道:“没有?怎样。洪水来了,一时谁也顾不?上谁,估计是逃在哪个山洞里了。”
她?半信半疑地望着他,斟酌着开口:“要不?,赵大哥,你把杨安顺放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赵三忽然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这我可就不?能答应了。”又伸出手,扔了一捆麻绳到她?眼前:“请吧。”
两个人上来,把她?的胳膊紧紧地缚住了,推着她?转身往外?走。她?没有?挣扎,很顺从地沿着原路走了一段,又被赶着上了山。她?望见不?远处的山洞洞口,心里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