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道:“能这样想就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很替你骄傲。”

方谨道:“干爹,我?想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只说在那里唱戏,他?要是打死?我?,我?也?一声不?吭。你反正是不?知道的。”

方维笑道:“孩子,你就是这么说,人家也?不?会?认的。你就是个神宫监的小中官,要捏死?你不?过跟捏死?蚂蚁似的。费这么大气力做个局,能由着你把我?摘干净。”

方谨道:“那怎么办呢,干爹?”

方维往后一躺,倒在稻草上,说道:“这稻草不?算硬,咱们先睡一会?儿。”又?拍拍他?的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死?就有出路。你可别哭,也?别着急,留着点力气,咱们一块想办法?。”

狂犬

方维睡了一觉, 不知道用了多久。他醒过来向外头看,一点?亮光也无。四处沉静无人,外头是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屋顶, 屋里只听见方谨沉重的呼吸声。

他就?笑了, 摸着方谨的手道:“孩子,怎么不睡觉。”

方谨转向他,小?声道:“干爹, 我睡不着,您以前教我小心些, 我没听话, 才搞出?事来。”

方维叹了口气, 拍拍他的胳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再小心也架不住这样盯着。你别想多?了,好好睡一会儿,我记得你睡觉很好的,白天黑夜都能睡, 不像你弟弟。”

方谨笑道:“我那是关?在笼子里久了,马车没黑没白地走着,什么都辨不清, 只能窝着睡觉。那时候也小?, 心里不装事儿。”

方维道:“你是不装事儿,都是我扛着了。当时你就?一个大脑袋, 胳膊腿都细的跟棍儿似的, 我看着没有?人要怪可怜的, 就?我要了呗。话也不会说, 教个名字花了半个月,可把我愁的, 以为你是傻的。”

方谨闷头不做声,过了一会才颤着声音问道:“干爹,咱们这回,是不是活不成了?”

方维连忙搂着他道:“不会不会。孩子,我也想了一遍,这事是冲我来的,是要一网打尽。不过你灵机一动,让他们没抓着什么。咱们也没有?夹带,按无故喧哗处置,倒不是死罪。”

方谨在他怀里略放松了些,方维又道:“得小?心他们使阴招。真要用心打,二十板子也能送人归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谨就?哆嗦了一下,又拉着他道:“干爹,我要是没了,你记得给我烧点?纸做的刀枪棍棒,好让我有?东西玩。”

方维被?这句话激得笑了:“想什么呢,孩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的。你可是老大,得给我摔盆子,不能让给你弟弟。还有?小?菊,长得漂亮人又能干……”

方谨被?这句话激起了好胜心,笑道:“那好,我等?着您长命百岁。”又问:“干爹,咱们就?在这等?着吗?”

方维道:“孩子,许多?事都只能等?,时间久了,就?水落石出?了,急是急不来的。”又坐起来道:“一下雨,我的腿就?疼得很。你来帮我揉揉。”

方谨嗯了一声,就?摸索着给他按腿。他听着外头的雨声,微笑道:“我倒巴不得腿再疼些。咱们再等?一天,估计就?见分晓了。”

采芝堂一楼大堂内,蒋夫人招手叫杨安顺过去,将账目递给他道:“你先学着怎么看账目。帐房先生把帐理出?来,到咱们手里得先看看流水,还有?总清账。账目往来是入帐顶格,出?账退格。”

杨安顺将账目细细看了一遍,蒋夫人又道:“做掌柜的,又不光只是看个数目。哪种药卖的快,那些病人来的勤快,都得记下来。”

他手里拿着算盘核了一阵,又问道:“大掌柜,这些赊账的,一直都没有?来还,怎么办?”

蒋夫人叹了口气道:“三个月没还的,便算是死账。”

正说着,忽然有?个男人冲了进来,疾走了几?步,倒在地上,不断抽搐。蒋夫人被?吓了一跳,看他一身?泥,浑身?衣裳也是破烂成布条,皱着眉说道:“莫非是乞丐?”

杨安顺也愣住了,说道:“大概是吧。”

蒋夫人道:“估计是在外头得了病没钱治。”

杨安顺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要不我去瞧瞧。”

蒋大夫起身?道:“你们先别动,我来看看。”

他走上前去,看这人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脸上,五官扭曲,满脸涨得通红,嘴里呵呵有?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俯下身?,刚要摸病人的手腕子,那人睁大了眼睛,忽然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嘴里吐出?些白沫来。

病人的力?气很大,蒋大夫被?晃了一个趔趄,愣了一下,说道:“莫非是中了毒?”就?对杨安顺道:“要不先拿个罐子,给他灌点?水看看效果。”

病人听到他最后一句,忽然发了狂似的扑上来。蒋济仁不留神,就?被?重重地扑倒在地。病人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就?冲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蒋济仁倒在地下动弹不得,肩膀上的鲜血直流下来。蒋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叫了一声“伯栋”,就?冲上前去,死命拖拽那个发狂的病人。那人神智疯癫,力?气却大,往外推了她一把,她就?滚到一旁。

蒋济仁回过神来,叫道:“娘子,你快走!”就?拼命上手去推。蒋夫人爬了起来,并没有?逃走,反而?又合身?上前,使劲掐着那人的脖颈。杨安顺也上来了,扳着那人的胳膊,嘴里叫道:“大掌柜,你走。”

蒋济仁勉强说道:“你快走,孩子……”刚说了一句,又被?咬在脖颈上,一时鲜血直涌出?来,溅了一地。

大堂里还有?一个伙计在打扫,想要回后院叫人,吓得腿脚都软了,一时呆在当地。

几?个人纠缠在一起,病人力?气奇大,杨安顺也拖不动,蒋夫人只是拼命去掐他的脖子,那人吃痛,转过头来,张口在她的手腕上也咬了一口。蒋夫人咬着牙,手里并没有?松。

忽然砰地一声,病人整个人僵直了一瞬,瘫软了下去。杨安顺抬头看,是卢玉贞抄着一张条凳,打在了病人的后脑。

杨安顺将他推到一旁,蒋夫人脸色煞白,坐在地下不言语。卢玉贞上前跪倒在蒋济仁身?边,见血已经流了他整个袍子,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颤着声音叫道:“师父,师父。”

蒋济仁闭着眼睛不言语。卢玉贞抖着手按着血管给他止血,又转头看着杨安顺道:“快把伤药拿过来。”

杨安顺急忙从柜子里取了那瓶伤药过来,卢玉贞刚要上药,蒋济仁却睁开?眼睛,挣扎着开?口道:“玉贞,先拿水来冲,这大概是瘪咬病,那人……被?疯狗咬了……”

卢玉贞听了,脸色惨变,定了定神,小?声对杨安顺道:“快提桶水来。”

她又回头见蒋夫人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了一滩。

蒋济仁强撑着爬起来,见到这个情景,摇头道:“娘子,你……你怎么不走?”

蒋夫人喘着气道:“伯栋,我……我只想着咱们一家?人,死也死在一处。”

蒋济仁看了看她的手腕,低声道:“娘子你不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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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顺拎着冷水桶过来,蒋济仁指着蒋夫人,他就?明白了,卢玉贞给她仔细地洗了一遍手腕,上了药,用纱布扎起来,又给蒋济仁也冲了冲。见血流不止,又拿了些三七粉过来给他吃了,才慢慢止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济仁脸色煞白,低声道:“玉贞,这个病……我跟你师娘都被?咬了,说不定就?会发作,发作起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