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妤薇面色凝重,谢舟昱伸手将谢妤薇拉至怀中,低声道:“娘子放宽心,方才那白鹰自幼跟在为夫身边……黑甲士亦是为夫亲信,即便他们瞧见了夫人真容也不会对外言……”

“黑甲士……”

谢妤薇垂首不自觉的念叨着这三个字,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直直的盯着谢舟昱侧脸,“夫君的黑甲士……同前朝的黑甲银卫……”

谢舟昱一手揽着谢妤薇,一手攥着马缰,闻言唇角勾了勾,“前朝的黑甲银卫乃皇帝亲卫……白鹰的母亲便是银卫首领……”

闻言,谢妤薇怔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面前一派云淡风轻的谢舟昱,讷讷喊道:“那爹爹……”

“秋猎时竹苓曾私下向你透露行宫禁地之事,为夫以为以夫人的聪慧,心应当是中有了猜想才是……”

“…………”

闻声,谢妤薇不禁仔细回想起过去在江州时在谢府里那些个身手不凡的下人仆从,如今瞧来那些人也并非是谢氏中人,而是谢舟昱安排在谢府的钉子罢了。

难怪……她从前总觉着谢舟昱所在的青竹轩同谢府旁的苑子不一样,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还有谢舟昱从前对她言起晋元帝,谢氏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讥讽嘲弄,每每提及谢氏背弃旧主之事时都是那般的……憎恶……

更有谢舟昱对晋宁长公主那表面的恩爱夫妻,实则好几回她都瞧见了谢舟昱看向晋宁长公主时,眼里掩藏极深的厌恶,甚至是嫌恶……

在这之前,她本以为是因为当年晋宁长公主算计于谢舟昱的原因。

可现在瞧来……并非是那般……

谢舟昱没出声打断怀中谢妤薇的出神,驾着马车朝西城土地庙而去。

谢妤薇倚在谢舟昱肩上,哪怕呼啸着的寒风刺的脸生疼,却也远不及今日谢舟昱之言对她带来的震撼之大。

京郊外庄子里那由谢舟昱亲手所绘的皇城宫图,若非自幼生在皇城里,又怎会这般细致的描绘出高墙深宫里的角角落落。

“难怪夫君对母亲同姐姐那般的不在意...”

若谢舟昱真是前朝遗孤,那萧氏对谢舟昱而言便是灭国灭族的仇人,同仇人之女生儿育女,还要同晋宁长公主那等自负无脑之人时时刻刻的维持“恩爱”,如此种种谢舟昱竟忍了数十年。

“夫人同她们自是不一样的。”

谢舟昱环着人腰身,自顾自道:“你幼时走失,为夫虽猜到了缘由,只是碍于当时...”

“碍于当时的皇帝探子无处不在行动受限,爹爹便只能顺水推舟仍由薇儿走丢,而后借着寻薇儿之名四处走动...”

谢妤薇早知这些年谢舟昱为了寻她四处游走是个幌子,只是没想到谢舟昱隐藏的还有这一层身份。

任谁也无法想到前朝的遗孤会养在谢家,养在晋帝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尚了公主。

“薇儿可怨为夫?”

“薇儿自然是怨的...”

此时若说不怨,岂非坏了这般情愫。

谢妤薇思及当时在行宫中,竹苓提及行宫禁地时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难道竹苓……”

“嗯。”

“那兰桃呢……”

谢舟昱驾着马车,脸上丝毫没有提及身世秘辛的慎重跟警惕,闻言温声一笑,“能在娘子身边伺候的,自然是为夫的心腹……”

“娘子身边谢氏中人甚少,为夫自是不放心谢氏……”

闻言,谢妤薇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雅苑两位女官有孕那日,谢舟昱当时所言……

‘她替谢氏留了一丝血脉……’

“那雅苑里躺着的...”

谢舟昱敛起了脸上的温和之色,“那自然是谢家真正的三少爷...”

“难怪当时夫君说薇儿替谢氏留了一丝血脉...母亲以为那女官腹中的孩子是夫君的,怕是不容易长大...”

“薇儿能留下他们已是仁慈,至于他们日后出生,能活几时只能看他们自身的造化...”

谢爹掉马啦

0164 夫君,婚嫁喜服自是红衣…(四合一)

“若无夫人安排,他那副残破的身子纵使两位女官日日夜夜贴身伺候,却也无法同时让两人都有孕……”

谢舟昱提及那替身时语气虽薄凉,可谢妤薇却莫名的听出了谢舟昱对谢氏复杂又多样的情绪。

“虽有薇儿安排,可若不是夫君仁善,两位女官腹中的孩儿亦是无法在母亲那边过明路的……”

谢妤薇将头倚在谢舟昱肩上,整个人的身子都压在人身上,任由耳边寒风刮过,此时此刻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于谢舟昱而言,谢氏当初卖国叛国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无论当年谢老爷抱着何种心思将谢舟昱当成亲生子领回来光明正大的养在谢家,也无法抹去谢氏背弃旧主的事实。

周朝覆灭,谢氏虽是有力的推手,但其根本也是周帝自身原因过多。

她若是谢舟昱……幼时经历王朝覆灭,自己苟且偷生在“乱臣贼子”之家,又在及冠前被仇人子女算计,不得不屈辱入赘,从此无缘仕途,满腹才华再无用武之地,不仅如此还要同仇人之女十年如一日的虚以委蛇,假作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此般种种,待她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之时,前尘所有她必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古人常言,子承父性,她尚且如此,更何况谢舟昱其人,可如今,谢舟昱却默许可她做的事,且允许两位内廷女官诞下谢家的血脉。

这已是谢舟昱最后的心慈。

“为夫以为在娘子心里,为夫会是那心如冰霜,冷漠凉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