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什么都不敢认,只敢在背地里使坏,与这王八有何区别。

申时一过,大家纷纷往外走,只见书塾门口驶来一辆马车,一个女郎自车内下来,女郎着橙黄暗花对襟间色裙,月白挑线褙子,乌发梳成云鬓,左侧发髻带着杏黄绒花,右侧钗两只石榴花簪,耳带翡翠珠串儿,衬的人脸愈白愈娇。

见着学生蜂拥而出,廖真尤垂首,避让在一侧。

先走出去的常宏见着此等尤物,眼花缭乱,不知从哪看起,嘴里喃喃道“神仙妹妹..”

后面出来的贺兰秋见他这色胚样,忍不住骂道“这常宏是眼睛长下身去了,也不嫌丢人。我是这廖家小姐,就该啐他一口。”

青梨也认出此人是廖真尤,她身边的婢子正是东青。

可惜她今日带出的婢子是兰烟,没办法上前交涉。

廖真尤此来定是找陆清尘的,青梨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愈发的毛骨悚然,廖真尤若是前世也死了,此来也是重生,那她身边到底有多少个人是重生而来?赵峥上一世先她一步被杀,会不会也是重生?

这老天的命盘到底如何运转,为何重生归来这些人亦还是阴魂不散。

青梨心绪不大好,正要走,就听贺兰秋道“阿梨,等等。”

青梨顿住步子,就见贺兰秋朝贺兰木挤眉弄眼,道“木昨夜买了只狗回来,可爱生动,你瞧瞧。”

言罢,贺兰木已从马车旁的小厮手里接过一只小黄狗,抱着狗过来。

青梨忍不住笑,前世在她因为阿姐嫁人伤心时,贺兰木也送过她一次小狗,这人哄女郎开心的法子竟还是送活物这套。

她从贺兰木怀里抱起那小黄狗,只见它安静乖觉地靠在她手心,叫人心生怜爱。前世她瞻前顾后,尽管喜欢也未收下。

如今她要活的恣意些,耍赖道“这狗既给了我抱,便是我的了。”

贺兰木笑道“本就是给你的。”

他昨夜被打完马球还精力旺盛的贺兰秋拉去逛花鸟市场,贺兰秋忙着去看蛇和刺猬,嘴里念叨着要给常宏些厉害瞧瞧。

他百无聊赖之时,发觉一只小黄狗正待在角落的笼中,小贩见他来看,便捏起后颈将狗拎起,小狗软着身,歪着头,张开嘴嘤嘤叫着。

他一时心里悸动,忆起女郎整个人依赖在他背上,浑身似水绸般柔软,发丝撩在他后颈,细葱般的手紧紧勾住他,他为她正骨擦药时,若弄到痛处,她也会忍不住张口叫着。

虽是不妥,但他真心觉着这小狗同她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同是可爱撩人,想买下要送她,担心她不要,还寻了阿姐说明。

只见女郎此刻笑容明媚,清亮如水的眸子顾盼间流露出欢喜,抱着那小狗颠来颠去,他站于一旁,静静的笑着望着她。

道过谢后,两边分开。青梨待要上沈府的马车,才发觉谢府的马车从眼前过,适才那一幕只怕落入他眼中。

***

廖真尤已由着堂前的小厮领至后院,进了室内,只见陆清尘正凝神看着掌中一个纸卷,若细看,会发觉他眉目含了丝笑意。

“堂兄。”她出声唤他。

陆清尘转头见是她,将手中那纸卷用砚台压住,动作带了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真尤发觉他的慌乱,倒没出声问,只道“走罢!祖母寿辰宴现下已备着,阿兄等你回去吃酒。”

陆清尘嗯了声,将那些纸卷收拾好,不敌身后廖真尤如微风一样轻飘的声音。“堂兄,我上回说的,你如何想?”

她上回说..要将沈青梨除去,这局势就不会有变动的威胁。

“先看看罢,我未见她有旁的动作。”

廖真尤似是笑了声,声音凛然。

“堂兄可是忘了前世廖氏一族的惨状?我爹爹这样柔道心肠,被奸人坑害诬陷,在汴京西门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西的墙上,任蛆噬,任鸟啄,你都忘了么!还有我娘....”

他出声阻她,道“我当然没忘!真尤,廖氏主君待我不薄,廖氏一族更是拿我亲生子弟。你不必疑心我,回回遇着我便拿这些事来提醒。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我们亦还有转圜的机会。”

廖真尤声音犀利:“可现如今出了一个变数!你难道要任由这窟窿越来越大,到时我们想填补也填不了。你忘了她前世有多少助力...赵铮和赵燕初,还有那贺兰族....难道如今你也要做她的裙下臣?”

“够了!”陆清尘陡然提高音量,深呼一口气,道“若真要动手,没那么简单,世族里死个小姐,不是什么小事,容我再想想。”

***

贤康堂考学后放了几天假,兰烟和一个婢子左右一边朝小黄狗狗嘬嘬的叫,引的它头转来转去,懵懂不知该去哪边,样子十分可爱,引得廊下一片笑声。

青梨靠在躺椅看着她们玩闹,手里还是那本地理志。

赵且幼时跟着家中堂兄行军,去过不少地方,前世跟她说起雁北的漫天星空,绿茵草地。西南的奇技怪术,蛊药盛行。

她暗暗想,若有一日她脱了这内宅,要自己去外面看看。

只见从廊下迎面走过来的冬月脸色不大好,俯身在她耳边道“老爷这几日被虞夫人拿娘家人参与的商事拌住,夜夜留宿寿福堂。”

青梨轻轻嗯了声,看冬月这眉心连在一起似的,她心里预感不对,只听她继续道“夫人..她还在同王家来往。我瞧着...事情不妙。”

青梨一骨碌自躺椅上坐起,立即道“父亲这么说?”

后又觉自己问出这话实在可笑,沈从崖这种人,自私自利,要叫他为着沈尧这事低下身子去到处求人,费财费力蜕半层皮还不一定能平息,还不如将女儿卖出去呢!

“我听寿福堂的小桃说,头一天晚上老爷发了怒,摔了东西。第二日便好些了,再后来跟虞夫人还是照从前那样相处。”

“畜牲!”她骂出声。王家这样的名声他们竟还想着送个女儿去这魔鬼窟,她当真低估这两夫妇的脸皮了。

王家更是打的这样一个好算盘,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先定着亲,让人瞧见还是有人愿嫁这王家。待及笄后将她娶入,若她怀了身,那王绛龙阳之好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一旁的冬月忙道“小姐小声些!现如今....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来。”

窦嬷嬷的声音骤然在院子里响起,“五小姐快快出来瞧瞧,王夫人适才托人给夫人送了礼,点明了要给我们沈府的五姑娘。”

院中来了几个小厮挑来几个红木大匣子,匣子一一打开,只见里头装满的尽是金银首饰,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另一个匣子则尽是琉璃珊瑚盏,翡翠珠串等各种精贵玩意儿。再打开另一个,引得院里围上来的婢子一片惊呼声,淡墨银皮,老虎黄,胭脂粉,大红佃,玳瑁,织金,赤铜等各色各样的绸缎,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叫人看都看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