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收回目光,神情略有些得意,转身看向谢京韵的脸色,只见他眸子黯然,唇瓣紧抿,久未出声。

二人为看打铁花,特挑了个茶楼高处欣赏,却不想未赏到火光奇景,而将暗处那一对有情人的亲昵举止都看入了眼。

“谢哥哥去哪?”

甘澜见他忽然转过身下茶楼,道:“我早告诉过你!她要的不过是闲暇时的逗弄,好比逗个猫儿狗儿,除了你还有更多人!偏你趋之若鹜,唯恐落于他人,痴傻!”

***

青梨跟贺兰木出巷口,她自后看他的脖上的伤口,越看越觉心疼,催着他快些回府处置。

贺兰木本想跟她多待会儿,见她小脸尽是担忧神色,只好应承着上马车。二人道别后,青梨走至自家马车旁,不见兰烟和冬月几个,知道这两丫头贪玩,自上了马车等着,正闭目养神中。

忽听撩帘声,睁眼就见谢京韵在马车旁站着,不由惊道:“谢哥哥...”

谢京韵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小五,下来走走么?”

青梨摇了摇头,道:“适才走了许久...准备回府,本打算是在府里过生辰的,但...”

她随意圆那日拒他裳灯会的谎,却听他打断她笑问道:“小五和谁逛的?适才我见你身边的婢子在汤水谱子吃膳食。”

青梨答他:“跟贺兰阿姊他们。”

谢京韵神色更黯淡了几分,待还要说话,就听传来兰烟几个嬉笑声。

青梨回道:“这几个贪玩妮子回来,我也要回去了,谢哥哥送的狼毫我很喜欢,多谢。”

谢京韵见她这急着走的模样,忙挑要紧的说:“小五,冬日一过,你就要及笄,我亦要春闱,你我.....”

“待哥哥春闱后再说罢!”

青梨一听这头晕的很,答完这句,招呼马车回府。

谢京韵立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行越远......

到沈府时,青梨跟着兰烟几个聊起照街铺子的稀奇玩意儿,未注意到沈府右方门那停着一架通体墨黑的马车,陈设把式一瞧便知不是饶州世家的。

第一百零三章 小火苗1843字

第一百零三章 小火苗

主仆几人笑闹着从西面的花园穿过往梨苑去,青梨又问起兰烟有关安岩那事,道:“早些定下才好,往后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兰烟性子活泼好动,跟她入宫后吃了不少苦,青梨心想早将她结亲,叫她过个安生日子。

但一提起这,兰烟就瘪着嘴不高兴,道:“我同他还不大熟哩!没到说亲那地步。”

冬月高声道:“哇呀,方才给你送花胜的是鬼不成?”

兰烟又羞又气,快步窜到前头去了。

青梨边往走边对冬月道:“冬月,若你有心仪的,我亦会为你筹谋。”

“我若也走了,小姐一个人怎么办?我无旁的心愿,只求能陪在小姐身边。”

青梨还欲再说,身边的冬月却停住步子,青梨循着她的视线朝左前方的木从看去,只见那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由吓了一遭,问道:“是谁?”

只见那人影朝前近了一步,园中只亮起一盏小黄油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青梨眼睛眨巴眨巴好几下,才缓缓出声道:“国公爷....”

赵铮笑眼看她,朝她走近几步,声音低沉:“还当见不着你了,可是去看灯会了?”

冬月见他身后的侍从使劲招手,只好跟着退下。

青梨点点头,睁大眼睛看他,问道:“爷不是回汴京了么?”

赵铮答道:“虔州的府衙正有些事,回京拖了些时辰,正又路过饶州,念起今日是你生辰,便过来了。”

青梨嗯的一声,看他只着一件墨黑貂皮长袍,问道:“冷么?”

他笑着朝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带,道:“你摸一摸便知我冷不冷。”

青梨笑道:“爷此来沈府,爹爹可说什么?”她是想问他来是寻什么由头,不会又是赞沈从崖的词文罢?倒叫她这做女儿的都跟着害臊..

赵铮还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心口,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道:“梨娘,我知你不想将你我之事公之于众,无媒苟合算不得好名声,前些日子许你田产铺子你亦担心惹人起疑未收下。”

“但总归跟了我,不会叫你委屈。你们府内的恩恩怨怨不隔夜,家族兴衰才是大局。我此来沈府虽是为着来看你,也是有意提携你父亲,好叫你到时入国公府中不被京中贵女笑话。文官品阶易升,你父亲明白事理,稍加点拨,便知如何做。”

青梨听懂他意思,脸色一变,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忍,作迟疑状道:“...爷怎能徇私枉法,爹爹的官位由他自己谋求,无需借助外力。”

赵铮略笑了笑,伸手抚弄她的发髻,道:“傻妮...我在帮他,实则是帮你...若他还在这饶州做这四等文官,到时才真真叫人连着你也低看。”

青梨轻咬着牙仰头看他,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估计私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等着她来谢恩。

前世她是从谢家出去,沈家没落得什么好处,由着她改名换姓,冷眼旁观,从不敢相认,她自此不再拿自己当做沈家人。

不想今生同赵铮续情,却叫小人受益,前世她被揉圆盘弄,阿姊身死,姨娘眼盲,除了虞氏从中作梗,沈从崖亦是帮凶!

赵铮这种王公贵胄玩权弄术不知多熟稔,却从不听她的请求,前世她求他救俞姨娘时...这种内宅之事他久不肯应,而后她就听旁人说姨娘已然眼盲....不想他今世还是这样专断行事,甚么家族兴衰之言,实则是为取妾时做个能叫出口的好门户。

想到这儿,青梨心烦意乱,有一瞬间那火苗升起,再懒与他装,她兀自甩开他抚在自己圆团发髻上的手,背着身对他,冷冷道:“我不需要爷这样。爷若瞧不上沈家,便...便不必来这饶州,也不必要我,我自做个四等文官的女儿亦能做的潇洒快活...”

她将这狠话说完,那小火苗略消下,却还是僵着身子不愿回头。

赵铮始料未及她是这反应,还以为扶持她沈家,一荣俱荣,她会跟着高兴,不料她钻牛角尖当他是瞧不起她沈家..心有种忙活一场还遭讨嫌的酸楚。

适才抚弄她发髻的两手还僵在空中,他脸上神色渐沉,嘴角那弯起的笑也渐收起,晦涩不明地看着小女郎的背影。

他授爵前夕当的是监狱处的主令,甚么怪奇法案都审理过,却不知女子使小性是何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