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通天崖的将军。请通过。”

他们往前飞了一段路，暮霞不时回头看。“狼妖们真走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周定说：“刚才有只小狼妖似乎对我们施放了什么妖术，不过看他惊诧的表情，大概是没有施放成功。”

“我说呢，这宝伞还挺有用的。使诡计的一定是狼小二，四兄弟里就数他最为狡猾。”

这个地洞位于莹光洞附近，连通地底的阴风。自从回到妖界，把胡飞的尸体封印到冰川后，青岚就径直来到这里。她不想回星月宫，那里离胡四和记忆都太近，她也不能在莹光洞，不能给胡四铲除莹光洞的借口。她没有家，无处可去。所以她来到了这里。她只想自己待着，只能自己待着。这洞虽然和莹光洞不是一体的，却有莹光洞派出的守卫。就算没有守卫，那一阵阵蚀骨伤身的阴风，也足以令各个妖怪不敢轻易靠近，正合了她的意。洞里生长着一种稀有的药用蘑菇，有毒，但精心处理之后非常甜美，还能提升妖力，以前她曾和桃叶一起来采集过。

洞底有一块平整的青石，她躺在上面，感觉浑身发疼的时候翻一下。刺骨的阴风侵蚀着她的血肉，也带走她的妖力，留下痛。但阴风的痛，比不上她心里的痛。渐渐地，痛减轻了，心麻木了，就连翻身也能省了，只要躺着就行，真方便啊。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安定侯府，回到了椒香园。“淑娴，淑娴……”是母亲在叫唤她，可能是叫她起来吃点心吧。她好想永远待在这个梦里不醒来啊。

乔韵兰在洞口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那把伞不能抵抗阴风，她虽然强撑着，脸上的青白和身体的颤抖却掩饰不住。

暮霞说：“娘离远一些，这洞里的阴风太强，连我都冷得难受。”又说，“笨瓜瓜，你怎么不早说这里有阴风？”

瓜瓜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我没感觉到。”

周定说：“你们都离远一些。我能防得住阴风，我和瓜瓜下去看看。”

“不行。”暮霞断然拒绝。

“难道你还担心我和她会”

“不是。”暮霞连连摇头。“你没听刚才的守卫说吗？这里不仅有阴风，还有毒蘑菇喷吐的毒雾，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瓜瓜说：“还有我啊。”

“你虽然不怕阴风，但是但是你是妖啊，你不是人。”暮霞心里想说的是，若遇到其它危险，只怕瓜瓜也没有什么用。

“哦，好像也对。”

乔韵兰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又叫了一声“淑娴”，然后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周定和暮霞一边一个拉住。暮霞把她强行拖出几步，她才缓了口气，说：“这种地方，淑娴竟呆了好几天，唉，我可怜的儿啊。”

“娘，她是妖怪，没那么容易受伤。但你是凡人，就不要逞强了，赶紧回那边待着。”暮霞指的是莹光洞守卫值班的小亭子。

“你说得对，这里我大概下不去，我在上头等你们，叫淑娴出来见我一面。”乔韵兰退到小亭子处，打开伞坐着。那只仙鹤极有灵性，乖乖站在她身边。

洞口不大，只能依次下去。“我先下。”在暮霞争辩之前，周定说，“不要和我争，好吗？你已经是我心里最勇敢的女子，不需要冒一些不必要的险来证明。”

暮霞心里一暖，点头。

这时候，瓜瓜已经先跳下去了。他们连忙跟上。

只听瓜瓜大喊：“哎呀，好呛……咳咳咳……”

暮霞说：“你忘了要屏住呼吸咳咳咳……”为了教训瓜瓜，她也忘了屏住呼吸。

刚跳进去时，只觉得一片漆黑，周围什么都没有。大约十几次呼吸之后，渐渐能看到四周的壁上有蓝色、紫色、绿色的光。发光的是一种小蘑菇，不仅发光，还时不时喷出雾气。那些雾不知原来的颜色是什么，反正都被蘑菇的光染得五颜六色的。这洞好像没有底似的，他们一直往下掉。就在暮霞憋不住想要呼吸的时候，听见咚地一声。然后是瓜瓜呼痛的声音。看来是到底了。

下面是一个很宽大的石室，壁上仍然生长着蘑菇，但与上面的不同，这些蘑菇是灰白色的，发出的光也是灰白色的，比上面的蘑菇更亮，但不会喷毒雾。空气有些潮湿，还带着某种奇特的气味，但终于不呛了。周定扶了一把晕头转向的暮霞。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看见了距离约二十步的地方有一开大石头，上面躺着青岚。她像是睡着了。隔着青岚，与他们相对的另一端，有一条路通向阴风和黑暗。

第67章 遇险地底

青岚梦到了，和爹娘一起过年。父亲在书房中写对联，她在旁边研磨。娘亲正在和管家说话，商量要发放给穷人的米和钱。有一小半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娘亲和管家的谈话不可能发生在父亲的书房里，而她也早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但她想一直梦下去，就这样死在梦里。突然，咚地一声，这奇怪的声音不该出现在这个梦里。但转瞬，书房的门就开了。大哥哥刚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一把野花。是了，那声音一定是大哥哥开门太急了。

“青岚。”“青岚。”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叫青岚，但是青岚是谁啊？

“你要再不醒，我揪你头发了！”

“她可能已经昏迷了，要不然，先把她背出去再说？”

“好。我来背。”

出去？不，我不要出去。青岚说出了声，很微弱，“不要出去。不要。”

“她说话了。”

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令她安心的气息。青岚伸手抓住了一块布料。“大哥哥，我抓住你了。”她睁开眼，看见周定用冰冷代替了原本的一丝笑意。而她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袖。这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啊。青岚赶紧撒手，坐起来。“抱歉。我刚刚在做梦。”她看了看周围，“暮霞，瓜瓜，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这阴风厉害。”

暮霞说：“我们想要那支神笔。”

“神笔？”青岚想了一下，才想起神笔是什么，也想起了胡飞的死。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支早就被她遗忘的神笔。“给你。”

“啊？这么容易？”暮霞小心地接过去。神笔在她手里绽放出五彩光华。

“原来，你有陈家夫人的血脉。”青岚苦笑一下，也对啊，看似属于她的东西永远都不是真正属于她，永远都属于暮霞。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

“意思是，你是这支笔的真正主人。具体情况去问桃叶就好。你们走吧。”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母亲在外面等你。”

“外面？母亲来妖界了？”青岚急得一下子站起身，然后撑不住，又跌坐在石头上。“她怎么能来这里？你们全都下来了，谁在保护她？快带她回去。”

“你这么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出去啊。快走。娘说要带你回家。”

回家？我还回得去吗？那里还是我的家吗？我能做到看着他们时时亲睦而开心吗？我能做到看着他们天天恩爱而不嫉妒吗？我能看着大哥哥变成冰冷的周公子而不痛苦吗？青岚摇摇头，“不，我属于这里。帮我转告母亲，就当我已经死了，不用再记挂我。”

“属于哪里？这个破洞？”暮霞说，“算了，反正她现在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直接把她捆上背回去。”

“啊？”周定和瓜瓜都呆了。

青岚缓慢起身，深呼吸。用尽全力在他们三个脚底快速打开一道传送门，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传送到守卫亭那边。她看见了，母亲在传送门的另一边看着她。她流着泪，以最快的速度拆掉传送门。然后，她去了通往地面的洞口，编织一个传送门，封住洞。是啊，早就该这样做了，这样才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她又躺回大青石上，想再次回到梦里，可怎么也睡不着。在一片安静中，她听到了阴风在地底呼啸，还听到几声轻微的“啪”，那是毒蘑菇在绽开喷嘴，喷洒毒雾。还有一种以蘑菇为食的小飞虫，发出“翁啦翁啦”的声音。在这一大片有规律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有人从洞口跳下，又被传出去，然后又跳下。一次，两次，三次，到底要试几次他们才会放弃呢？到第七次之后，没有动静了。

青岚的妖力已经被阴风摧毁得差不多，又连开两次传送门，还得维持第二个传送门，又坚持了一阵，她的妖力全部用尽，再也撑不住。封住洞口的传送门消失了。上面暂时没有动静，但没法确定暮霞会不会再来。青岚不想再见他们任何一个。所以她朝洞穴的深处走去，去往她从未去过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