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霞想跟去看看，但又想起，得先跟母亲说一声。

因为不想惊动一大批人叽叽喳喳地跟着，她就自己轻手轻脚去往父母住的兰芷院小跑过去。还没进门，就看见乔韵兰出来了。奇怪的是，乔韵兰穿着一身骑装，身后只跟了一个妇人。这么晚了，母亲不大可能出门，更不可能只带一个仆人，穿着骑装出门。暮霞没仔细想，身体就自动闪到树后到阴影中。借着门口灯笼的光，她看清了，跟在母亲身后的人是小鹊。

淑娴离开之后，乔韵兰曾提出让小鹊去伺候暮霞，但小鹊拒绝了。显然，在小鹊眼里心里，淑娴才是她的小姐，而暮霞是害得她的小姐有家不能回的坏人。这样愚蠢的丫头，暮霞当然也不想要。所以，在乔韵兰身边呆了一年后，小鹊就嫁出了侯府。

这个时候，小鹊偷偷来找乔韵兰，暮霞立刻就想到了淑娴。她偷偷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去马厩，骑马出门。暮霞徒步奔跑在她们身后将近一百步的阴影里。才刚出城没跑多久，暮霞已经有些气喘。想当年，还不会飞的她和瓜瓜一起跟随师傅到处奔跑，跑得和马一样快，跑半天也轻轻松松。现在却不行了。还好，前面的两匹马也没有快跑，所以暮霞还能跟得上。这是要去宝瓶山？孙淑娴的衣冠冢和暮霞的坟都在宝瓶山，离得还挺近。怎么？孙淑娴在她自己的空坟里还魂了？

最终，乔韵兰她们没有上宝瓶山，而是进了宝瓶山下的一个田庄。啊，想起来了，好像母亲把看管祖坟的任务交给了小鹊的婆家，山下田庄的出产，就用来作为供奉祖坟的费用，剩下的归他们一家人所有。小鹊引着乔韵兰进了最大的那间屋子，也是唯一有亮光的屋子。烛光拉起来一个人影，与乔韵兰拥抱。“娘。”屋里的影子和屋外的暮霞同时喊了一声。

难道我要进去打扰人家的母女相会吗？暮霞突然感觉有些无趣，可就这么回去了，又有些不甘心，而且，她也不放心母亲自己待在一群妖怪当中。她跳出院子的矮篱笆，叫了几声“瓜瓜”。没有回应。暮霞气了，叫道：“你个呆瓜，赶紧出来，不然我敲破你的西瓜皮。”

扑哧，有谁笑了一声。“哎呀呀，哎呀呀，还是那么火爆啊，我喜欢。”出来的不是瓜瓜，是黑水。

“瓜瓜呢？”

“这次看见我怎么不跑？功夫长进了？”

“该跑的是你才对。只要我发出烟花信号，立刻就会有一大群蜀山道士飞过来。”

“所以，你自己没多大本事，只能仗着蜀山道士帮你，是吧？”

暮霞一点都不气，反而用力点头。“没错。”

黑水微微吃了一惊，又回到笑眯眯地样子。“不错不错，厚脸皮功夫大有长进。”

“为什么瓜瓜不出来见我？”

“那你得去问你的靠山们，瓜瓜在他们手上。”

啊？若楠没说蜀山抓到了瓜瓜啊。暮霞迷惑不解。“你们来人间做什么？”

“做什么呢？说不定是要帮青岚公主夺回孙家大小姐的位置？”

青岚公主？对了，是孙淑娴的另外一个名字，又是公主又是王后的，她可越混越好了。暮霞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她很想赶紧上蜀山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又不能丢下母亲不管。就在她焦急地一次次看向乔韵兰的方向时，突然脑后袭来一阵寒气。她赶紧往前窜出几步，然后才回头。白云的长指甲已经跟了过来，近在眼前。她挥剑上削，白云躲开。

只听黑水喊：“松根，动手！不能让她有机会发信号。”

白云凌空下扑。松根是谁？在哪里？没等暮霞想完，她脚底下坚实的泥土突然变成了泥浆，她沉进泥土里。没等她挣扎出来，泥土又变得坚实。她被土埋到了脖子，只剩脖子以上还能动。一个妖从她面前的土中钻了出来，看上去像个二十多岁憨厚老实的年轻人。这个妖看着暮霞，居然像是有几分生气。现在到底是该谁生气啊？

“不知道你的心肝好不好吃。”黑水说。

“你们在干嘛？不是叫你们安安分分待着？”急急忙忙走出来的是孙淑娴，不，她现在该叫青岚了。

没错，她们的见面好像总是如此，一个如金玉，一个如泥土。

第55章 再上蜀山

“我已年过半百，大概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在我咽气闭眼之前，你们能不能像姐妹一样好好相处？”

乔韵兰这句话止住了暮霞对青岚的攻击，在她被松根从泥坑里提溜出来之后。但也许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青岚跪下，诚恳地替纤云道歉。

“……先母走投无路之际，正好遇见了娘，为了救我，她犯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害得你们失散多年。非常抱歉。”

“就凭你轻飘飘一句道歉，我们就要原谅你？”暮霞说。

松根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啊。是你下药”

青岚拽了拽松根的衣袖，摇头，再苦笑着说，“我不敢有此奢望，也不敢来打扰你们。有时候我会想，我还活着，也许就是为了赎罪。”

乔韵兰把青岚拉起来。“不怪你。”

“说得好，你最该做的，就是离我们远远的。”暮霞还想说，赶紧带着这些妖怪同伴滚啊，但看了乔韵兰一眼，忍住了。

“我来求见娘是有要紧事。第一，瓜瓜被齐道长所伤，可能还被抓住了。第二，齐道长可能已经不是齐道长，但蜀山对此还一无所知。第三，齐道长手中，有能救我生父的万全丹，我需要拿回来。”

“师傅打伤了瓜瓜？到底怎么回事？”暮霞顾不得其它，急切地问。

乔韵兰说：“我们大概还有很多话要谈，先回家再说。一直占着小鹊的房屋，害得他们一家子不敢回来也不是办法。”

青岚摇头，“现在蜀山道士正在四处捉拿我们，我不能连累爹娘。”

“那就更要回家，他们不会想到你躲在侯府。”

暮霞说：“啊？要把这些吃人的妖怪一起带回家？！家里上下可有七八百口人呐。”

松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没吃过人。”

黑水说：“那你一定要试试，很好吃。”

“你闭嘴。好了，只有我跟娘回家。你们回庙里等我，小心藏好，不要惹事。”

黑水说：“不行，我奉命保护你，离你那么远我怎么保护？”

暮霞切了一声，“她在侯府里能有什么危险？”

“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妖，呆在一群居心叵测的人类中间，那就是最大的危险。难道你没有想过要杀了她？”

暮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乔韵兰说：“我绝不会伤害我的女儿，不管哪一个女儿。侯府附近有一个被火烧过的土地庙，是乞丐们的栖身之所，就在于记糖人铺旁边。你们在那里等如何？”

终于各方达成了一致。

暮霞御剑飞行回去。乔韵兰跟着各个妖怪一起，体验了一把土行术。等暮霞降落在侯府，关闭法阵，他们几乎是立刻就从土里钻了出来。

“你可太慢了。”黑水说，“御剑飞行还得多练练。”

“好了，你们快去土地庙，藏好了。”青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