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向来都是顺着她,很少有自己的情绪,如今看他快乐,薛燕歌心情也好,葱白指尖描绘着他的眉眼,牵起他微扬的嘴角,“选秀过后,带我去看你说的那些。”
兰君所觊觎的月光、信奉的神,正用温柔目光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充斥胸腔之中。
正想回应却又被兰君亲信打断,那人来得很急,说长乐宫上下奴仆全被皇上押入地牢。
一道惊雷响起,黑夜如白昼明亮,惨白刺目的闪光打入屋中,藏于黑暗中的丑恶原形毕露,兰君目露凶光,死盯着亲信,兰君并非因为宫人打搅愤怒,而是宫人口中的历沉渊,三番两次破坏着他的好事。
他心中有怨恨不能伸张,怨恨父王轻敌、怨恨历朝前君王肆意屠杀,但这些所恨之人都已死,无法再追朔恩怨。
如今他最恨历沉渊,恨他们同曾为天之骄子,自己却沦为奴仆,而他成为天之骄子,在获得一切后,却忘恩负义伤害了她。
恨他如此不珍惜。
但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嫉妒,忌妒那人曾经独占她全心全意的爱。
第123章 | 0123 121 癫公
三更半夜暴雨倾盆而下,皇城灯火通明乱作一团。
兰君撑伞紧随薛燕歌,她走得太急,杏色裙摆上染了好些雨点。
碰一
“厉沉渊。”
厉沉渊坐在养心殿上,一手支着头,另手举着奏折翻看,桌上还叠着小山高的政务等他批阅。
薛燕歌知道厉沉渊不搭理人时就是在生闷气,等着她去哄,只需软言几句立刻就能将人哄好,非常好应付。
“你把桂喜怎么了!”
薛燕歌正想抽起他的奏折,却让他擒住手腕向内一跩,薛燕歌踉跄跌坐在他腿上,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去哪快活了?”
态度之轻松,好似两人之前未曾发生争执,只是寻常一句,今日午膳可好吃的普通问候。
薛燕歌挣扎几下,发现自己逃不开,担心伤到孩子只能坐在他怀中,比起孕期时的呕吐,厉沉渊更让她厌恶,是一种由心而生的反胃,“桂喜呢?”
薛燕歌来得很急,穿着轻便连披风也没带,夜里寒凉又降雨,厉沉渊自顾自揉搓着她的手掌为其取暖,“来人,上茶。”
桂喜端着茶盏走出,战战兢兢倒了杯热姜茶,趁着间隙递个眼神给主子。
薛燕歌确认桂喜没事后松口气,原以为厉沉渊会因为选秀而有所顾忌,不敢如此嚣张,谁知他竟然连夜将皇宫翻个底朝天。
厉沉渊端着茶盏吹凉,作势要喂,薛燕歌偏过头,又听他说:“不是让你小心身边人,怎么还留着他?”
“燕娘,我说过就是玩物也得挑个安全点的,乌图王子听着就不安全。”他雍容谈笑着,回到当初被胖橘挠伤时的语气,显然也不将兰君当个东西,只当她是薛燕歌饲养久生感情的宠物,“看来你已经晓得他的『品种』,做过的事也用不着朕一一介绍。”
“近的不提,从他被你提上西厂之后,尽管皇后千百般向朕保证过兰君做事公正不会有所偏颇,朕每回遇刺十有八九都是他的,朕看你喜欢他,不忍坏了你的心情,所以干脆揭过不提,也不过是只挠人的畜生罢了,自以为瞒过天下人沾沾自己的样貌,看着别有乐趣。”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自愿放弃回去当乌图王?”
“你觉得他全心全意向着你?”厉沉渊冷笑声:“全是谎言,从你提他当长乐宫总管后,他就藏不住野心不断联系关外的蛮族人,但那些人...”
“都是朕安排的。”
“乌图王是朕杀的,又怎么认不出他的儿子?”
“当年薛将军确实打了胜仗,但未能取到乌图王的首级,蛮族就是用堆尸的办法也要将王护送离开,但薛将军担心皇城中的一对儿女,这才选择班师回朝,燕娘还记得你赠我定情信物那年吗?”
“朕就是在那年杀死乌图王,连带包庇他的蛮族人,一个不留。”
厉沉渊看向一旁怒意极盛的兰君,“你知道你父王临死前怎么说的吗?”
厉沉渊刻意停顿享受这片刻,将他丧家之犬的样貌看入眼中,厉沉渊平时板着一张脸,撇开跟薛燕歌在一起,其余时后若是无故发笑,多半有人倒霉,譬如现在他带着属于胜利者高傲自满的笑容宣誓道:“他说自己还有个儿子。”
厉沉渊失笑摇头,“不晓得他泉下可只,这不中用的儿子正...”
积攒多年无处安放的怒意瞬间有了泄口,兰君顿时失去理智抽出腰际软剑,下刻藏在暗中的锦衣卫车陷,将其压制在地,屈辱更甚,兰君怒红了眼,恨不能杀死厉沉渊。
完事后厉沉渊将她脸边碎发别去耳后,动作温柔到令人骨子里发寒,他问:“燕娘你还觉得,他是你脚下一只忠犬?”
“还认为,他处心积虑接近你,只是因为『爱』?”
“你觉得可能吗?”
厉沉渊每一句话皆发自于灵魂拷问,叫人无法拒绝,就是兰君也无力辩论,他从怒意中惊醒,不再抵抗,任由锦衣卫将他的头颅压至冰冷刺骨的青石砖地。
他不敢看,不敢面对薛燕歌失望的表情,任凭自己沉入黑沼之中,谁知混沌之中透出一丝救赎。
薛燕歌平静看着厉沉渊说道:“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活在过去?”
薛燕歌只用一句话就将厉沉渊的自信击碎。
厉沉渊此生战无不胜,唯独栽在薛燕歌手上,他愣许久,似乎无法理解她的话,直到薛燕歌又重复一遍。
薛燕歌觉得厉沉渊这人特别可悲,推开僵硬的厉沉渊,一步步后移,“你认为这样做我就会抛弃他?”
厉沉渊还在垂死挣扎,“他背叛过你,辜负你的祈望。”
“那是你,他没有,即使他有,我也原谅他了。”薛燕歌从满堆奏折中看见两只紫玉手镯,拿在掌心把玩,再看几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的摔碎,七零八落的碎玉割裂厉沉渊的面具。
薛燕歌抚上这张脸,看他不知所措的面容,似怜悯似悲叹,她说:“得不到原谅不了的只有你,好聚好散吧,我们回不去,我也累了不想跟你算计来算计去的,好好做你的帝王,我没有闹脾气,只是你非得让我这么跟你说话。”
“厉沉渊别闹了,做人不能这么贪心,”
厉沉渊沉默许久似在思考,然后撑着椅背起身,向着薛燕歌步步逼近,将其神逼至桌沿,双手撑在她身侧禁锢起,“燕娘,你可知我为什麽纵容你哥哥三番五次挑战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