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扶摇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吧!”

“宁掌教且放宽心,歇一歇吧。”

一道声音自竹林间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先前送晏醉玉回来的两位仙尊之一,他不知何时醒来,脸色还有些苍白。

掌教略微怔愣,转而大喜,“北隐仙尊的意思是,毋需担心?您有办法?”

北隐仙尊低笑一声,他长身玉立,外衣松垮地搭在肩上,步履缓慢。

“我的意思是,能救扶摇的只有他自己,我们再急,也只是添乱。”

这话实在太过丧气,元骥不由得皱眉,“北隐仙尊,扶摇在那遗迹究竟遭遇了什么?一道龙息……何至于此?”

北隐仙尊眸光自光幕上一扫而过,溢出一声叹息。

“龙息只是钻了空子,扶摇伤成这样,另一样东西才是主要……”

掌教忙道:“莫非是鸾鸟?我听闻鸾鸟幼兽身边常有成年鸾鸟,扶摇是否与之发生了争斗,这才……”

“不是。”北隐仙尊摇头道,他似乎在斟酌什么,眉宇微微蹙起,或许是他的说辞自己也并不确定,所以语调很慢,“扶摇在遗迹中,共拿了五样东西……”

“五样?可我们方才找遍乾坤袋,只寻到四样。”

“还有一样,在他身上。”北隐透过雪白光幕,凝视着光幕背后的晏醉玉,“是一块……玉牌。”

事发之事,他与晏醉玉并不在一道。

遗迹广袤无垠,几乎是独立天地外的另一个小世界,按周期开启,半月后重开,仙门摸透规律后,已经陆陆续续去过几批,不过遗迹太过广阔,至今未能探索完毕,晏醉玉在半月前接到斩月仙山的邀请,受邀前往。

当时跟晏醉玉同行的是飞燕宗钟关长老,虽然路线不同,但北隐与他二人在途中碰见过一次,谈聊过几句话,当时晏醉玉已经拿到四样东西,看起来生龙活虎,根本就没有受伤的迹象。

直到遗迹重开当日,他与另二位跟晏醉玉交情不错的仙尊,同时收到钟关的求援讯息。

他们赶至时,只看到一片诡谲扭曲的空间,和一只与钟关鏖战的巨大龙骸,钟关当时被扫碎灵台,同样只剩一口气,只说晏醉玉在里面,尚祈援救。

后来钟关昏昏沉沉间,也回答过他们的问题那片空间原先不是那个模样,是一片幽静的森林,他与晏醉玉误闯进去,森林就扭曲成了碎裂虚空,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虚空碎片像镜子一样映照着他们。

一开始,那片空间似乎只是想囚困闯入者,后来晏醉玉尝试反击,用灵识一扫,不知触动了什么,虚空陡然剧烈嗡鸣起来,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强大得无可匹敌的识海威压,瞬间席卷开来,钟关当场瞠目欲裂,差点昏厥过去,连晏醉玉都吓了一跳,冷汗涔涔。

晏醉玉仗着对虚空的理解和掌控,妄图强行撕开一条通道,通道是撕开了,可因为这一手,识海威压似乎认为晏醉玉很有威胁,几乎是不遗余力地罩在了他头顶。

也是从那时开始,晏醉玉的识海进入紊乱期。别说思考能力,他路都看不清,全凭本能行事,两眼完全涣散。

识海威压紧追晏醉玉不放,实在没办法,晏醉玉在晕头转向间让钟关先行离开,至少还能求援,别两人都死磕在这里。

钟关从那条撕开的空间滚了出去。

他俩计划得挺好,可惜天不遂人愿,钟关刚离开虚空,便迎面撞上蹲守的祖龙遗骸。

遗骸有灵,执念守墓。晏醉玉先前取扶疏花时碰上一头龙骸守墓兽,顺手拆了人家一截白玉尾骨,一人一兽打得天崩地裂,最后缺了尾巴的龙骸愤怒地在他身体里打入一道龙息,宣布停战。

古籍记载,祖龙龙息是大补之物,炼化得当可增百年修为,晏醉玉当时不以为然,钟关还觉得他天大的好运,谁也没料到,龙骸会凭着一道龙息判断出晏醉玉当时状态虚弱,并千里追踪,守在虚空外等他出来下黑手。

钟关当时惊得冷汗簌簌下,心道要不是老子先出来,依晏醉玉的状态,恐真的叫它得手去。

晏醉玉撕开的那条裂开当时未曾闭合,龙骸大脑袋一扬,兴奋得不要不要的,钟关不确定晏醉玉在威压针对下能不能对付龙骸,一咬牙。龙骸和另一人再度打得天崩地裂,可惜此人比先前那位逊色许多,竟然被它一尾巴扫碎了半壁灵台。

灵台碎裂,此前仙途种种,皆为尘烟。一切只能从头开始。

北隐与两位仙尊联手将龙骸压制,龙骸本不甘心,打到一半,却见虚空寸寸崩裂,不知发生了什么,粘附在外面的那些镜子一般的碎片疯狂抖动着,犹如风暴来临前夕的征兆。

龙骸拖着尾巴,扭头就跑了。

北隐三人反应不及,只见虚空碎裂,识海威压磅礴汹涌地扫荡开,巨浪一般向四周发散。

他们挨了个正着,识海一阵阵动荡。

风暴散去,原地只余一个捂着额头痛苦不堪的晏醉玉。

他手里拿着一块玉牌。

恍恍惚惚的北隐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晏醉玉和钟关,分别送往缥缈宗和飞燕宗。

途中晏醉玉尚有神智,虽然伤重,但勉强能自持,直至回到缥缈,体内潜伏的龙息出来作乱,顺着经脉涌入识海,本就残破不堪的识海,终于难以为继,在崩塌的边缘反反复复。

“我不知道那块玉牌是什么东西,但我此生,从未见识过那样恐怖的识海威压,没有实质性的攻击,仅仅只是一道威压,便让我们所有人招架不住,扶摇更是吃了大亏,留下这道威压的人……与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北隐缓缓道来。

掌教听得脸色惨白,“那……我们就只能干看着吗?”

北隐说得危言耸听,听闻此言,却又犹豫,末了微微摇头,“不……去求一滴凤精吧,当时那道威压散开时,有部分被扶摇强行收拢回来,才没有波及太大,我们也只是轻伤,我想,他当时既然能反制威压,如今或许也能压制住自己的识海,我们能替他解决的,是那道龙息。”

掌教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叠声道:“我去,我去……开械库,还有我的私库,宗门有的没的,全往逍遥门搬!”

掌教深一脚浅一脚趔趄着下山。元骥被换下来,精疲力尽地靠着石头歇气,暗暗叹道,扶摇,说好你的斜竹里给我躲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可别断在这里。

他闭眼小憩,大约是太过疲累,竟然坐着睡了过去,再被吵醒时,耳畔异常嘈杂吵闹。

“扶摇!听得见吗?!我们还能撑住,别做傻事!”

元骥将十来个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豁然睁眼。

他满眼血丝,鲤鱼打挺看向光幕,雪白光幕最顶端一点一点消失,仿佛被无形的东西遮盖了痕迹,天空逐渐恢复平静。元骥喃喃道:“这是……”

北隐艰难接话,“他在折叠虚空。”

元骥痛苦地闭上眼。

扶摇这是……完全控不住,只能将自己和危险一道藏进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