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好久,特意挑出来的。
“我已经写得不错了……”
晏醉玉说是去知会「一声」,但一直到日暮西山都未归来。贺楼不知道他是不是素日里就不大爱着家,只是从陵江回来后,他几乎整日都在斜竹里呆着,要么教自己练字,要么在书房找个窝翻阅古籍。突然间人不在,偌大一片竹林就贺楼自己一个人,怪不习惯的。
最后一笔勾勒好,贺楼搁下墨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望向院门。
晏醉玉上回做的「掌教师兄与狗不得入内」牌子还挂在门檐下,血迹斑斑,看着邪乎,贺楼总觉得这样不详,征求晏醉玉意见后擦干净血迹,又从后山竹林里劈了些竹片跟牌子挂在一起,有人叩门,门扉扰得竹片脆响,悦耳极了。
晏醉玉当时含笑看着他折腾,什么都没说,第二日贺楼去看,发现竹片上刻了几朵风骨遒劲的晚桃,顶端还有铭文清音。
他随手作弄出的小物件,因为这画龙点睛的几笔,无端风雅。
此刻无人叩门,无人归来,晚风吹过,竹铃一视同仁,清脆吟唱。
贺楼却听得油然而生几分烦闷。
宁栩沿着青石板拾级而上时,看见的便是他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门檐下挂着的木牌,细细分辨,冰冷的神色下,甚至暗藏杀意。
宁栩:“……”
他扭头看了一眼木牌上的「掌教师兄」和「狗」,谨慎发问:“贺楼,你跟我爹有什么仇怨吗?”
贺楼皱眉:“什么?”
宁栩松了口气,了然点头:“那就是跟狗有仇。”
贺楼:“……”
宁栩放下心来,不是跟他爹有仇就行,“师叔被我爹抓去给弟子们上课了,恐怕不到饭点脱不了身,我这有样东西,你替他收下。”
晏醉玉上回撺掇新弟子偷酒的事掌教没跟他算账,但不代表就轻轻揭过,他唆使小弟子们偷完酒,正巧欠下巨额「教习债」,秉持着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掌教又把他抓了壮丁。
晏醉玉在外无法无天,但对内脾气还不错,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师兄拿鸡毛掸子一赶,他便老老实实地去了。
听完前半句,贺楼紧绷的脸色倏然一松,等看着宁栩把用外袍裹着的「东西」放到地上,他的表情又迅速变得僵硬。
“这是什么?”
宁栩大大方方:“看不出来么?这是猪啊!”
贺楼:“……”
我当然知道是猪。
“你为什么……”小猪仔也就成人两掌大小,活泼得很,一放到地上就迈着四条小短腿没头没脑乱撞,贺楼生怕它窜到屋里去,赶忙拦了一下,“我知道是猪,但你为什么要把它带到这里来?”
他眼疾手快地把小猪仔拎到怀里,神色间隐约不悦,“这可是斜竹里,仙尊的居所。”
你没看到门口的竹铃吗?!多清雅!怎么敢往这里带猪!
宁栩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斜竹里,我师叔住的地方,我又不瞎。这猪是我爹让师叔养的,还有一堆呢!我就先带过来一头让你瞧瞧,还有十多头我不好搬,你得去给我帮忙。”
贺楼表情龟裂。
“你们要在……斜竹里,养猪?”
“还有,十多头?”
宁栩听他咬牙切齿的语调,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起誓以表清白,“别看我,不关我事,我爹说……晏醉玉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让他养几头猪已是宽容大度了。”
贺楼沉默了会儿,字里行间不难听出,掌教这是先斩后奏,应该还没跟晏醉玉通气。
“我不要。”
他闷声道,用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小猪仔,说:“师尊不在,我要替他守家,这些小猪……今天一头都不许进院。”
宁栩:“这头已经进了……”
“我待会儿就宰了,小猪仔的肉最嫩,晚上我给师尊做好吃的。”
“……”
宁栩发誓,他又从贺楼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看看可爱活泼的小猪仔,痛心疾首:“这么可爱的小猪,你怎么忍心”
贺楼凉嗖嗖地看他。
哦,好吧。
贺楼抵死不从,宁栩也拿他没办法,不过再过来时,就搬了救兵。
贺楼单手扶着门框,看着门外慈眉善目的掌教,以及掌教身边串成一串围着打转的小猪仔们,一声不吭,满脸憋屈。
“贺楼,怎么样啊?刚到宗门,适不适应啊?扶摇五大三粗不会照顾人,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宁栩,不过分我都会尽量满足……”
贺楼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后退一步。
真如宁栩所言,晏醉玉耽搁到饭点才回来,甚至更晚一些,天边的霞色已经有些稀薄了,他才慢慢吞吞,拖着衣尾从石阶踱步上来。
贺楼坐在门槛上,浑身散发低迷气息,沮丧得要命,晏醉玉远远看着,觉得要不是小疯子没有烟瘾,此刻嘴里叼根纸烟会更应景。
“你怎么又坐在门口?”晏醉玉看着蜗牛似的,实际速度可不慢,好似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
贺楼抬着脑袋看他,眼巴巴地:“你怎么才回来……”
尾音拖得长长的,乍一听像在撒娇,晏醉玉心跳漏了一拍,故意逗他,“半天而已……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