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又不傻,知道他在哄自己,但还是乐得美滋滋的,“你跟别人说话都这样吗?那应该很多人喜欢你吧?我小的时候不爱笑,脾气特别臭,只有婆婆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
“那要看谁,要是跟常德说话,我一定不这样。跟掌教师兄说话也不这样,可能是他们年纪大了,我跟他们说话,心里不高兴。”
贺楼对掌教多少有几分敬重,心道这可不兴说,他抿着嘴,按捺笑意。
“那、那跟我,应该还好吗?”
晏醉玉瞥他一眼,拖着尾音,“你啊……”
“我可太爱跟你说话了!你是我见过最胆大包天的小徒弟,混熟了天天你啊你地叫,我这个师父当得一点架子都没有。”
“不……是宁栩说,没有赐冠之前不算正式入门,我叫你师父,怕你觉得我僭越,叫你仙尊又生疏……”
“你想得还挺多。放心吧,我不生气,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嗯……叫我名字也行,反正你叫起来,应该挺好听的。”
“?这有什么好听的……”
灯会一晚,把陈家大半族人送进去了,而陈老爷心心念念的乐游仙尊,直至尘埃落定,甚至灯会后第三日才赶到。
“我说扶摇,你打这些鬼主意,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奇怪,你突然传信让我迟一点出发,我以为有什么要事需要协助,结果你来这出。说罢,这其中有几分你的手笔?”
贺楼的破落小院,迎来一位扶摇仙尊后,又迎来一位乐游仙尊,简直蓬荜生辉。
晏醉玉悠闲地晃着躺椅,手里摇着蒲扇,并不答话。
元骥:“不会吧,全是你的手笔?”
晏醉玉夸他:“乐游仙尊真聪明。”
乐游仙尊不需要他的奉承,并且想翻白眼。
“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放心,我做得隐蔽。”晏醉玉停顿一下,“不过陈家那位老太爷,是被我折腾吓死的。”
元骥倒吸一口凉气,“你完了,师兄定会找你算账。”
其实严格来说,仙门之中,虽说有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的规矩,但仙门除妖杀祟,跟邪物勾结的平民也不少,所以偶尔一条性命,只要理由充分,并不会有人抓住不放。
可此次此事,无论怎么说都轮不到晏醉玉管,晏醉玉不仅逾矩管了,还沾了一条人命,掌教不罚他,半年都睡不好觉。
“随便,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他还能怎么罚我,竹条抽我?关我禁闭?”晏醉玉慢悠悠摇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晏醉玉了,现在的我,无所畏惧。”
元骥嗤他:“得了吧,你是不怕师兄,但你不怕你小徒弟?不然火急火燎把我喊过来干嘛?不就是想一个人扛下来,让我给你小徒弟擦屁股。”
晏醉玉挑眉,“你说话愈发不风雅,再说,我小徒弟的屁股,我已经擦过了,干净得很。”
“你风雅。你的尊臀呢?干净否?”
晏醉玉确实做得不是那么天衣无缝,需得有人盯着,遂表示甘拜下风:“感谢侠士义气出手,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他们油腔滑调地调侃片刻,元骥忽然道:“来此之前,我照你说的,把陵江的情况往五大仙宗那边递了一下,斩月仙山出面召开了一个小会,那会议我去的,我走的时候还没开完,但我听意思……可能陵江乱象,仙门要插手了。”
斩月仙山是现存最古老的五大仙宗之一,有什么需要众仙门集结商议的大事,通常都是他们出面牵头。
晏醉玉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嗯。”
这个世界很奇怪,仙门跟凡世之间泾渭分明,互不相干,可仙门好歹有五大仙宗领头,有事也是集众商议,还有诸仙审判这种面向整个修真界的惩罚机制。但人间不一样。
晏醉玉很早就从籍册上了解到人间的格局,一言蔽之,就是没有格局。各地各自为政,一城有一城的主人,有些范围大些,一个区域都归一方管辖,勉强能算个小国。
这种境况下,人间可以说是秩序混乱,就拿陵江来说,虽然有官府,但陵江的官府,就是陵江做主的人,一旦官府出现问题,整个陵江都相当于陷在沼泽里,不仅如此,陵江缺少上报的对象,所以没有一个能给陵江百姓公道的人,除非官府更迭换代,不然陵江没了一个陈家,还会有李家、王家……
可小城权利的更迭,根据仙门的规矩,是不允许干涉的。
“仙门插手……通过什么方式?”
元骥:“自然不能是大张旗鼓地推下去一个,扶上来一个。不过,仙门可能会针对陵江设立监查署,应该就是随机挑选附近的五个幸运门派,由他们监管陵江,嗯……可能还会开通民众上报渠道,这次监管,可能要持续到陵江乱象结束为止。”
还算合适,晏醉玉没说什么,摇着蒲扇皱眉。
陵江有幸,被查了出来,那其他地方呢?这片幅员千里的土地上,存在着多少「陵江」?
若如系统所说,这是一个以贺楼为主角的故事……
那这个故事的背景,实在有很大漏洞啊。
第23章
元骥是接了陈家的委派过来的, 当然,陈家现在可能没什么心情查陈二少的死亡原因。他名正言顺地在陵江留守,借仙门之威, 要亲自审核这些家伙的裁决结果。
既然都自首了,那吃几年牢饭, 吃什么样的牢饭,还是直接斩立决……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鉴于贺楼假期不足, 晏醉玉早早带着他赶回了缥缈宗。
清晨, 小徒弟推开房门,迎着朝阳, 呼吸混杂着青竹味儿的新鲜空气。
赶回斜竹里时已经稍晚,只来得及把东侧堆放着杂物的客居收拾出来, 晏醉玉说这里以后就是他的房间, 所以贺楼捯饬得格外用心, 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仙尊一开始想帮忙, 帮到一半贺楼发现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帮倒忙,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把仙尊客客气气地「请」出去了。
仙尊打着灯笼站在院子里, 当一个漂亮雕塑。
贺楼如今倒是不怕晏醉玉,小疯子胆子比天大, 骨子里就没刻上循规蹈矩四个字,大概是很敏锐地觉察到晏醉玉对他的纵容,行为举止放松很多。晏醉玉乐得这样轻松的相处, 他本性恣意, 贺楼要是每天毕恭毕敬地喊他师父, 他才膈应呢。
贺楼换上干活的衣裳,在墙角翻到扫帚和擦布,元气满满的一天,从洒扫开始。
晏醉玉照例睡到日上三竿,他推开房门,迎着正午的太阳,呼吸青竹味儿的晌午空气。然后他视线一瞥,瞥到檐下美人靠上的扶手,光亮可鉴到苍蝇踩上去都会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