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莺不屑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却听沈时臻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令郎的伤,可治。但我有条件。”

“仙长尽管吩咐!”李全贵夫妇慌忙应声,心中却都藏着忐忑。他们心知肚明,这位仙长的条件绝非易事,可为了瘫在床上的儿子,又岂敢说半个不字。

“将李莹姑娘的财物悉数归还,并请村长作证,立字为据。”

李全贵面色骤变,心中暗暗叫苦:这该如何是好?房子、田地都交出去,往后他们喝西北风去?

可转念想到儿子瘫痪在床的模样,又急得直搓手。

“可……”他嘴唇嗫嚅地支吾,“若都给了莹丫头,我们老两口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了……”

“那便作罢。”沈时臻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毫无商量的余地。

“仙长且慢。”李蓉见势不妙,心急如焚之下,再度“砰砰”两声,涕泪横流地哀求,“求您救救福儿!我们什么都依您。”

沈时臻淡漠的目光扫向李全贵。李全贵咬了咬牙,也跟着“砰砰”磕起头来。

在沈时臻的监督下,交接手续进行得出奇地快。不过一炷香功夫,房契地契便都落到了李莹名下。

待尘埃落定,沈时臻当真取出一张药方递给李全贵夫妇。

“一日三服。”

槿莺好奇地凑上前,一字一顿不禁念出声来:“三百年陈瓦浸童子溺,黄酒送服。”

念罢,她歪着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瓦片我懂,可这童子溺是什么呀?”

沈时臻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才缓声道:“凡古籍有载,童子元阳未泄,其溺……蕴含至纯之气。”

好恶心……

光是瞧着这几个字,仿佛就已经嗅到了刺鼻的气味。

她困惑地歪着头:“这……真能治病?”

槿莺对人间与修真界的药理一窍不通,花妖之身更无排泄之说,只觉得这药方古怪至极。

便见沈时臻唇角微扬,轻轻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无用。”

槿莺一愣,她似乎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天命之子展露笑颜。

那笑容虽浅淡如水面涟漪,却让他素来清疏的面容蓦地生动起来,添了几分罕见的柔和和温润。

“不过”他声音依旧清冷,“若他能坚持,我或可考虑一二。”

“还是别考虑了。”槿莺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满脸嫌弃道,“我讨厌他们。”

“嗯。”

沈时臻低应一声,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瞬间的笑意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未曾在他如玉的面容上留下丝毫痕迹。

李全贵夫妇攥着药方,虽心存疑虑,却为儿子的一线生机,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他们踏破铁鞋寻来三百年瓦片,又千辛万苦求得童子尿,按方精心浸泡。

日复一日,那浸泡瓦片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在屋内肆意弥漫。李氏夫妇强忍着恶臭不敢懈怠,满心只盼着奇迹降临。

起初,槿莺为与天命之子共处一室,在取回李莹之物后并未立即驱逐他们。

可当那恶臭愈发浓烈,充斥每个角落时,她终是忍无可忍。她柳眉倒竖,毫不留情地将三人逐出了房间。

李全贵一家只得搬进槿莺曾住的那间破旧仓库。

阴暗潮湿的屋内,四处透风,墙壁上满是斑驳的痕迹,角落里还不时有老鼠窸窣穿行。

李福每日都要强忍着恶心,被迫咽下那奇臭“药汤”,同时还要忍受着这狭小破旧空间带来的压抑和不适,本就因残疾孱弱不堪的身子,在逼仄环境中更是雪上加霜,每况愈下。

而那股恶心的秽物味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令他精神崩溃。

终于在一次服药时,李福赤红着眼,猛地掀翻药碗:“什么仙长!分明是招摇撞骗的神棍!我不喝了!我宁死也不喝了!”

李福这一闹,让李全贵夫妇慌了神。

李全贵张口欲骂,却见儿子枯瘦如柴的模样,话到嘴边化作一声长叹。李蓉则在一旁默默垂泪。

“福儿,莫要胡言,这兴许是最后的希望了……”李全贵颤抖着声音劝道。

“希望?这分明是在折磨我,我受够了!”李福怨毒地打断,余光扫到沈时臻和槿莺的身影时,他枯瘦的面容骤然扭曲,心中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啊!你这个骗子!”伴随着一声嘶吼,轮椅被他撞得哐当倒地,摔倒在地的李福竟用双臂支撑起残躯,踉跄着朝沈时臻爬了过去。

脖颈间青筋暴起,他声嘶力竭地咆哮:“什么狗屁仙长!你就是存心折辱我,才故意弄出这些腌臜玩意你算什么得道高人!”

目光淡淡地落在眼前愤怒到几近癫狂的李福身上,沈时臻的神色依旧古井无波,仿佛早已料到此子心性难持,在看一场早已料定的闹剧。

那目光淡得如同在审视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在无理取闹,连眉梢都未动分毫。

“李福,你说话放尊重点!”

“贱人!定是你在背后教唆!”李福双目赤红,唾沫星子飞溅,“你这下作的小娼妇!以为攀上这假仙长就能作威作福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分明是串通好了要谋夺我家产!还拿这腌臜玩意来糊弄我,让我喝尿泡的瓦片汤,好一对……”

沈时臻眉峰微蹙,寒烟笼罩的墨眸,首次流露出了一丝愠色。

瞬息间,一道无形之力将李福禁锢在地。

喉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李福面色青紫,再难吐出一个污秽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