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女修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被特殊对待的。

直到

精心梳的发髻散了,豪掷重?金买的裙裳破了,点在眉心的花钿也糊了……

描画精致的眼线被泪水晕开,在脸颊拖出蜿蜒的黑痕,她们满脸不可置信间?,各个“呜哇”大哭,好不伤心。

而?沈时臻收剑入鞘,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这些烦人的蛛丝,终于一根根断了。

“扶光道友……”

直到,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破开嘈杂。

沈时臻脚步微顿。

他没想到时到今日竟还有女修敢贸然和他打招呼,他剑气未消的目光冷冽地扫去,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呼吸微滞了一瞬。

少女笑盈盈地来到他身前,发间?一支蓝紫色的花簪格外醒目,那分明是凡俗女子才?用的饰物,偏在她鬓边鲜活得像真花。

槿莺话音未落,一道冷冽的目光便先扫了过来。

二十岁的沈时臻,好凶呀!

难怪小姑娘们都吓得哇哇大哭,跟他说话都战战兢兢。

“我?叫槿莺,你还记得我?吗?”

少女仰着?脸望他,眼底盛着?细碎的期待,似乎等待他说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时臻下颌线条骤然绷紧。这些年用各种借口近身的女修他见多了。

“我?对道友毫无?印象。”

“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槿莺并不受挫,她笑眼弯弯,甚至故意往前凑了半步,“我?刚结丹,也是第一回参加大比。没想到下一场就是和道友切磋呢。”

沈时臻眸光微动。

仙门大比已进行到第五日,各派女修基本已被淘汰殆尽,此刻还能站在场上的,无?不是声名赫赫的宗门翘楚。

而?槿莺这个名字,沈时臻从未听?说过。如此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竟是留到了现?在?

沈时臻原以?为对方会借着?这个话题继续搭讪下去,没想到对方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告辞,仿佛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久违见面来叙一下旧的样子。

反倒显得一直冷脸的他,十分的失礼。

沈时臻是年级最轻的参赛者,对方虽是少女的容貌,但想必是用了驻颜的术法才?显得如此年轻。

对方既称多年前相识,自?己却毫无?记忆,对前辈实在太?不敬重?了。

“喂!”折扇不轻不重?敲在他肩头,正蹙眉反思着?自?己态度的沈时臻,连裴云昭何?时凑到身边都没察觉。

“发什么?呆呢?那位槿道友和你说什么?了?”

沈时臻抬眼:“云昭你认识她?”

“当然!”裴云昭“唰”地展开扇子,露出扇面上“风流天下”四个大字。

“方才?远远瞧见竟有女修敢近你的身,我?还当是哪位仙子这般大胆,走近了才?认出是她。这位槿道友可不简单,人家和你一样是本届黑马,场场一招制敌。”

裴云昭尚未结丹,还不能参加此次仙门大比。但听?闻沈时臻参加,他立刻跟着?父亲屁颠屁颠地来了。

而?一想到那段天天被父亲批评的日子,他略微抱怨道:“话说你是先天剑骨这事,连我?都瞒?难怪修为涨得这么?快……”

见好友不答,裴云昭用扇骨戳他:“怎么?不理人?你这次见面怪怪的,对那些女修也太?不手?下留情了……”

山风掠过,吹起?沈时臻雪白?的剑袖。

“师尊说,盛名易污道心。他担忧我?步入歧途,封印了我?的七情六欲。”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师尊让我?修无?情道。”

“什么??!”裴云昭的扇子“啪嗒”落地,“那我?们……”

他死死盯着?好友毫无?波澜的眼睛,喉结滚动:“……也不做朋友了?”

师尊所授的无?情道,讲究“斩尘缘,断六欲”。

按师尊教诲,修士当如孤峰寒雪,不沾半点红尘烟火。莫说挚友,便是师徒之间?,也该只剩冰冷的传承关系不涉温情,不论私谊。

而?师尊允他与裴云昭往来,不过因对方是金陵裴氏少主,是该结交的对象。

他也同样记得所有过往,记得在捉妖任务中结交的情谊,记得在秘境里并肩作战,连历年互赠的生辰礼物,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记忆中裴云昭总爱搭着?他肩膀说笑,他不懂自?己为何?要跟着?笑,也再触不到胸腔里那份跃动的欢愉。

而?半月前,裴云昭的声音从通讯玉佩中传来,絮絮抱怨父亲严苛,又罚他抄写心法。若是从前,他定会一边研墨一边听?完全程,末了还要刺他两句“活该”。

但现?在,玉佩被随手?搁在案几边缘,他斟酌出的安慰话术精准得像在完成课业。

每个字都恰到好处,唯独缺了那份真心。

“喂!你该不会真要跟我?绝交吧?”裴云昭急得去扯他袖子,玉冠束起?的发梢都炸开几缕。

沈时臻平静地拂开那只手?:“怎么?会。修无?情道者,并非不能交友。”

只是,不会深交。

翌日,比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