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臻冷眼扫向?这位不?速之客,掌心却暗自催动灵力,试图挽救手中那团倔强的?面皮。奈何那面皮偏要与他作对,刚捏合这边,那边又咧开了嘴,仿佛在嘲笑他的?努力。

“此乃参悟'柔水剑意'。”他面不?改色地?拂去袖上面粉,声音依旧清冷如?霜,“至柔方?能御万物为剑。你修为尚浅,自然不?解其中玄妙。”

槿莺没?想到沈时臻竟也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刻。他以前?清冷寡言的?人设呢?怎么如?今连包饺子的?失败都能扯到剑道上去?

她忍笑地?清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要不?……你还是负责烧火吧?先把?这一板煮了。”

沈时臻耳尖那抹薄红又深了几分,却依旧在晚辈面前?端着剑尊的?架子,淡淡道:“烧火也是修行。火候掌控,本就是炼器的?基本功。”

说?罢,他转身走向?灶台。

广袖一振,灶膛“轰”地?燃起一簇灵火。眨眼间,锅里的?水便沸腾了。

案板上的?饺子纷纷扬扬地?落入锅中,槿莺望着他专注煮饺子的?侧影,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竟莫名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但一想到,这双执剑时可斩日月的?手,此刻正握着锅铲小心地?翻动着饺子,生怕煮破了皮……

她就忍不?住抿唇轻笑。

槿莺和沈时臻本都不?需要用膳,只是今年是他们第一次共度除夕,便也学着凡俗夫妻的?模样,贴红联、剪窗花、挂灯笼,将这方?寸木屋装点?得喜气洋洋。

灶台上,饺子在沈时臻灵火的?烹煮下很快浮起,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饱满的?馅料,鲜香随着白雾弥漫开来。

“砰!”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紧接着万千流光接二连三绽放在夜空。

槿莺仰头望去,璀璨的?光芒透过“福”字窗花,将“岁岁平安”的?流苏影子投映在墙上,光影流转间,整间屋子都浸在温暖的?年味里。

这时,沈时臻端着煮好的?饺子走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素来清冷的?轮廓。

槿莺望着窗外绚烂的?烟火轻叹:“真好看。”

“不?及你。”他脱口而出,目光落在她被彩光映照的?侧脸上。

槿莺先是一怔,继而笑弯了眉眼:“还说?没?学甜言蜜语?”

沈时臻耳尖那抹红一直蔓延到颈侧,却强作镇定地?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饺子:“尝尝看,是不?是火候正好?”

槿莺轻咬一口,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唇齿间绽开。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饺子,她却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不?愧是剑尊大?人,连灶火都能掌控得这般精妙。”

窗外,绚烂的?烟火此起彼伏;屋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沈时臻凝视着槿莺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忽然发觉,这满室饺香与爆竹声,远比仙门钟鸣更动人心弦。

一旁的?谢承霄三两口扒完饺子,正要起身告辞,却见沈时臻抬手,一道清冽的?剑气凝成冰晶,稳稳落在他掌心。

“此物名‘岁安’,可助你参悟剑心。”沈时臻声音依旧清冷,眉梢却柔和了几分,“愿你来年剑心澄明,道途坦荡。”

谢承霄怔怔望着掌心之物,冰晶内剑气流转,竟凝成“岁岁平安”的?星纹。

传闻扶光剑尊从未赐福,但今日,他却收到了……

谢承霄喉头微哽,抱剑深揖:“弟子谢过师叔。”

转身时,他瞥见槿莺正将一只四处露馅的?饺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沈时臻嘴里。那位素来冷峻的?师叔竟乖乖张口,任由她摆弄,耳尖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谢承霄轻手轻脚带上门,将满室暖意关在身后。

他握紧掌心冰晶,御剑回宗。

夜风拂面,雪粒打在脸上微微发疼,他却想起这段时日的?相处,心头一片温热。

扶光剑尊和传闻中清冷孤傲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在他心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像,却依旧是风雪中永不?熄灭的?光。

只是如?今,这光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化作一盏引路的?灯,照亮他前?行的?路。

而他,总以为,自己应该成为另一个扶光剑尊,然而真正的?剑道,不?是将人塑成冰冷的?神像,而是在红尘淬炼中,守住一颗澄明的?剑心。

他也会在追寻那束光的?道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尽管有系统提供的?清心丹能暂时压制魔气,但婪梦草的?余毒未清,一旦沉溺梦境,极可能再次激起镇压的?魔气。

所?以,自重逢以来,沈时臻便再未合过眼,唯恐错过与槿莺相处的?每一个幸福瞬间。

除夕守岁那日,因给谢承霄赐福时提取了最纯正的?剑气,这位剑尊终于支撑不?住,枕着爆竹声沉沉睡去。

“沈时臻?”肩上突然一重,正欣赏烟火的?槿莺,立刻推了推他,生怕婪梦草又造出什么荒唐幻境。

出乎意料,这次,他不?到半刻钟,就清醒了过来。

槿莺好奇地?问:“这次没?有做梦吗?”

沈时臻长睫轻颤,眼底漾着温柔的?光:“做梦了。”

他握住她欲撤回的?手,幸福地?弯唇:“梦见我们有个女儿?,眉眼像你,会喊爹爹娘亲还追着要我抱……”

槿莺的?脑海里不?禁勾勒出这样的?画面,正欲开口,却被他一只手揽住腰身,轻轻抱进了怀里。

“因为梦境太美好,才要快些醒来。”他将槿莺完完全全地?搂在怀中,埋头闷声道,“真实的?你还在等我,我岂能沉溺幻境……只要你在,梦里一切的?美好,都会变成现实。”

一百五十年前?,槿莺曾将“孩子”无?数次地?挂在嘴边,如?今回想,沈时臻却分不?清那究竟是任务所?需,还是她心底也曾有过这样的?期许。

“但现在还不?能……”沈时臻红着脸,握着槿莺的?手紧了紧,“魔气未净,若是传给孩子……”

槿莺:“……?”八字都没?一撇呢,谁答应生孩子了?

莫不?是,他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