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整个人似是脱力一般, 也懒怠开口,由着时雨将她抱到床榻之上,一沾枕头就合了眼。
迷迷糊糊中, 仿佛被人喂了几口茶水。
微甘的凉茶淌入肺腑,折磨许久的药劲渐渐平复下来?。
容锦并?没动弹,她压根不知?此?事如何收场, 只得装死, 也盼时雨能知?情识趣些, 大家一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揣着近乎自欺欺人的想法睡去,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橘色的夕阳余晖透过?窗牖,为一袭白衣的身影添了层艳色。
时雨就坐在床榻旁,像是尊精雕细琢的玉像,侧颜的轮廓几近完美。
以他这样的相貌、琴技,想要攀上柳夫人这样的人并?不算难,可他却不知?是哪根筋不对?, 偏偏就缠上她了。
容锦闭了闭眼, 还没动弹,时雨已经侧过?头, 语气笃定?:“你醒了。”
容锦惊讶:“你怎么知?道??”
“睡时和醒时的呼吸不同,”时雨顿了顿,低声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低哑的声音,霎时将她刻意想要遗忘的一幕幕勾了出来?。
容锦原本还没什么,此?时倒真有些头疼了,艰难地开口:“还好。”
时雨听出她话音里的纠结,轻笑了声:“可知?道?是谁对?你下手?”
“有些头绪,”容锦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能支使着小丫鬟来?换酒的人,必定?对?此?处十分熟悉,我到这里不过?三四日,能得罪什么人?无非是怕夫人今后真要用我罢了……”
她这大半年过?得闲散,打交道?的也就映月、谢秋桐这些人,久而久之,防人之心自然不比从前。
但她并?不是着了道?还毫无所觉的傻子,稍一想,随即明白其中关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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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锦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时雨也明白她的心思,却并?没如她的意,贴近了些,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过?于详细的分析:“云姑娘,你莫不是不想对?我负责吧?”
这话说?得,不知?情的人听了,怕是还要以为是容锦怎么了他。
容锦霎时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时雨,噎得说?不出话:“你……”
看起?来?人模人样,怎么能这么……
容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觉着自己像是遇着“碰瓷”的,非要黏上来?不依不饶。
“你可知?柳家有多?富裕?夫人手掌柳家大半家业,一日的进益,我怕是半辈子都赚不来?。”容锦揪着衣袖,苦口婆心道?,“你又何必在我这里费功夫?”
时雨若有所思,就在容锦以为他被自己说?动时,却忽而一笑:“我乐意。”
容锦这回是真没话说?了,抬手遮了遮眼。
“云姑娘,你应当也不厌恶我吧?”时雨勾着容锦的衣袖,一寸寸地扯动,半哄半迫着她重新看向自己。
容锦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从最初的欣赏、惋惜,到如今的无奈、无措,但确实谈不上厌恶。
先前那场荒唐,诚然是春、药作祟,但她若真厌恶极了时雨,最后兴许也不会成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意识到这一点后,容锦愈发沉默。
时雨追问?:“还是说?,你心中自有惦念的人,放不下?”
容锦无精打采地低垂着眼,并?没留意到他逐渐攥紧的手,秀气的眉微微蹙着,良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
见他还要再问?,容锦终于开口:“有些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下的……你容我想想。”
她从神情到声音,皆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时雨知?晓此?时不易追问?下去,及时止住,低眉顺眼道?:“好,我听你的。”
他扶着床站起?身,步履缓慢地向外走。
眼见他险些要撞上桌案,容锦终究还是没忍住,下意识提醒了句“小心”。
时雨脚步一顿,轻声笑道?:“多?谢。”
小稷已经在外等候许久,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发愣,见时雨露面?,立时跳了起?来?。
时雨不疾不徐地关上房门?,步子依旧缓慢,直到离了水榭,才开口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小稷紧随其后,“已经知?会了柳夫人。”
柳氏得以富甲一方,靠的是柳希音出众的算学、才智,更是她审时度势的本事。
昔日饿殍遍地,各家富商手中攥着粮,再三催促依旧装傻充愣时,柳希音已主动奉上。
也正因此?,得以在后来?沈裕翻脸时高枕无忧,此?后的生意也得了官府额外的优待。
她虽不清楚时雨的身份,但在见着沈裕的私印后,半句话都没多?问?,便痛快地应了下来?。
小稷将私印奉上,低声回禀道?:“商陆哥哥那边递来?消息,说?是颜姑娘不日将至吴江。”
犹带暑气的风迎面?拂过?,系带随风而动。
时雨抬手抚过?遮眼的白绫,精准地从小稷手中拿过?那一方小印,与平日的稚拙判若两人。
“是吗?”他眉尖微挑,“确实也该到了。”
他得了消息后,日夜兼程赶至吴江,颜青漪带着容绮,青庐那边又有不少须得善后的事情,自然免不了耽搁。
可再怎么耽搁,也终有到来?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