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她不会久留的。”沈衡低低地笑了声,“她从没?想过要倚仗着谁过活。”
但凡容锦开口?,能?办不能?办,他总会想法?子。
可从头到尾,容锦只问过一句,能?否送她出城?
她不是菟丝子,没?想着攀附沈裕安身立命,于?他,也是一样?的。
第 86 章
第86章
随着?封城令解禁, 那场因沈裕到来而兴起的腥风血雨终于渐渐褪去。虽说?青石砖的缝隙中还残存着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但已有尘埃落定之势。
胡知县在陵川就任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见?了不少, 可如这般惊心动魄的,还是头一遭。
好在拍板做主的人不是他, 不然只怕剩下一半头发也要生生熬白。
当“提线木偶”的这段日子, 他既感慨于沈裕的谋划与?算计,另一方面, 又因沈裕太过狠戾的行事而感到些许不安。
尤其是听亲信回禀了地牢中的情形后,胡知县只盼着?这尊大?佛能快些离开陵川。
可沈裕要找的人还是没?寻到。
涉及此事的奉天教众一个都没?逃过,他们初时还硬挺着?, 但各式酷刑轮番受下来?,大?半条命都没?了,身上?没?一处皮是好的, 便再顾不上?什么“气节”。
他们倒是有心求饶, 只是绞尽脑汁,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进去八个人,眼下还喘气的只剩两个,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其实失踪了这么久,音信全无,知情人心中大?都有揣测,但到如今这般境地,谁也不敢同沈裕提那不吉利的字眼。
胡知县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远远见?着?厅中的沈裕与?公孙玘, 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么个芝兰玉树般的儿郎, 谁能想到内里竟是个疯子呢?
惊蛰过后一场春雨,公孙家?老宅的那片垂丝海棠开了娇嫩的花, 一眼望去如锦绣云霞,素来?是陵川一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爷子每年这时节都要办上?场诗会,遍邀宣州文士,这回更是亲自?提笔写了请帖,差人送到府衙。
胡知县自?是要去的,这请帖,则是为沈裕。
旁人对沈裕避之不及,公孙老爷子却是下了狠心,要将自?家?那珠玉似的嫡孙送到他手底下磋磨。
在别院躲了数日的公孙玘这回总算露面,他身着?轻纱锦袍,衣襟上?斜斜地绣着?一枝海棠,将本就精致的相?貌衬得愈发风流。
赴诗会的文人兴许认不得沈裕,却认得他身边的公孙玘,总免不了寒暄几句。
沈裕为数不多的耐性很快耗尽,目光扫过铺纸研墨的一众人,眉尖微挑:“我记着?清淮与?你颇有交情,怎么,他今日没?来??”
公孙玘才端了建盏,就因这随口一问喝呛了。
他艰难地拍着?胸口顺了气息,看着?衣袖上?溅着?的几滴酒水,若无其事道:“清淮身上?担着?公务,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在沈裕面前扯谎本就是一桩考验,更别说?公孙玘心中比谁都清楚,沈衡不来?,是正?忙着?将沈裕千方百计要找的人送走。
沈衡答应了要送她出城,在解禁之前就查好了往来?的船只,只等?着?尽快安排妥当,将人给送出陵川。
他对容锦确实是上?心记挂着?。
若换了旁的姑娘,哪怕出身寻常些,公孙玘兴许都会劝他“有花堪折直须折”,可偏偏容锦是沈裕要找的人,这话?就说?不得了。
“是吗?”沈裕若有所思,“我倒是不记得,有吩咐他什么棘手的要事。”
“我许久不问正?事,许是记岔了。”公孙玘干巴巴笑了声,怕沈裕再问下去,随即转移话?题,“您这根发簪倒是别致。”
沈裕用以束发的是一支竹节簪,与?他身上?那袭青衣相?得益彰。
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那竹叶乃是生绢制成,想来?是位极手巧的匠人,才能做得这般栩栩如生。
可这随口寒暄的一句也不知戳了沈裕哪里,本就稀薄的客套笑意也所剩无几。
好在商陆的到来?转移了注意。
公孙玘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分微不可查的感激,但紧接着?,又被?他说?出的话?噎住了。
“那废物没?熬住,都死了。”商陆苍白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浑然不觉自?己与?周遭吟风弄月的氛围格格不入。
沈裕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树树云霞似的垂丝海棠上?,饮下所剩无几的残酒,平静道:“留着?也没?用。”
沈裕亲自?到地牢去过一趟,那些人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肯说?,恨不得将祖宗八辈都供出来?。
可唯独没?有他想听的。
与?其说?留那几人到如今是为了挖出容锦的消息,不如说?是为了泄愤。
辛辣的酒从咽喉滚入肺腑,沈裕按着?心口,低低地咳嗽起来?。
“荀大?夫说?了,您才服过药时不宜饮酒。”商陆知道他不会听,例行公事地提醒了句,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随意叠着?的锦缎,“绣坊今日一早送过来?的。”
他先前去查绣坊,并没?发觉有何?不妥之处,最后只依着?沈裕的意思,叫那绣娘绣一副佛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桃娘先前因身体不济病倒,但知道这是沈相?的吩咐,若是真办好了轻而易举就能扬名陵川,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她选了最好的料子、丝线,还专程为此托人借了一份誊写佛经的字帖,务求尽善尽美。
最后绣成的这佛经,比给万家?老夫人的寿礼还要上?心。
商陆压根不讲究这些,得了绣品后也只是随手往怀里一塞,如今再取出来?,柔顺的锦缎已有些微微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