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青于是对秦小喜说:“咱晚些去看看?”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孙木青看饱了花草山水,对什么莲花一点不感兴趣,但是他想借机多于秦小喜待一块。秦小喜点点头:“嗯。”
孙木青高兴的眉飞色舞:“老爷子,我来帮你划船。”
“下回吧。”老渔翁大笑:“我懒得教你,家里老伴儿烧好晌午饭了我急着回去吃。”
秦小喜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孙木青也跟着傻笑,觉得江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
而此刻文老五家的院里,两条大草鱼已经收拾妥当,冯玉梅从酸菜坛子里捞了两个大酸萝卜出来,用水洗了洗,切成细丝准备待会烫在鱼汤里面吃,在冯玉梅切萝卜的时候王红英说她来煎鱼,做水煮酸菜鱼前要把鱼稍微煎下,一个是煎了后鱼肉不容易碎,二个煮出来的汤奶白奶白会更加的有食欲。
从鱼肚里掏出来的内脏丢在一旁,被文春丽用煮猪食的锅焯了水,拿去给家里的狗开荤。她家的狗又大又黑,怕凶着客人,文老五已经栓到屋后面去了,许大河见他娘马淑慧和罗巧云一边扒蒜一边聊天说得高兴,没人搭理他,便跟在文春丽身后一块去喂狗。
大黑狗已经和许大河混熟,见了他一点都不叫,还上来蹭他的裤腿。
“把它的盆拿过来。”文春丽说。
许大河便老老实实地把黑狗的破瓦盆踢过去:“这天真热,吃了晌午得歇到太阳落山才敢出门。”
“你能歇,我就歇不到晌午了。”文春丽说:“俺家花生地杂草太多,吃了饭晚些我和娘一起去拔草。”
文老五兼做木匠,又好去赌坊消磨时间,他家的田地冯玉梅和文春丽都要操着心。
许大河哦了声,他自己家壮劳力多他又是老幺,马淑慧对他的要求不多,因此除了抢收的时候叫他去田地里帮忙,其余时候许大河是看都不去看的,从前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倒有些自惭形秽,文春丽一个姑娘家比自家还上进。
“那我也去呗。”许大河说,他也该上进了。
这一串对话恰好被孙木青和秦小喜听见,文春丽站起来笑着挽表妹的胳膊:“走,去我屋里说会儿话。”
她们姐们俩手拉着手说悄悄话去了,留下许大河蹲在狗盆前看狗吃饭,于是孙木青也蹲下,说:“你咋不上我家地里去拔草,谁家地里没活儿啊,你为啥就帮文老五家干?”
许大河挠了挠头,没吭声,不说话不是因为羞,而是自己也没闹明白,刚才那句我也去是咋说出口的。
孙木青给了许大河答案:“因为我是你兄弟,不是大姑娘。”
“啥?”许大河的木脑瓜子突然嗡嗡直响,还要追着孙木青问个明白,这毛脚准女婿已经站起来奔前院,到姨妈姨父面前表现自己去了,劈柴、挑水、扫地、搬桌子挪椅子比哪个都勤快。
文老五呵呵笑:“和第一次来我家判若两人。”
孙木青的勤快衬托出许大河的无所事事,他也卯着一股劲找活儿干,把亲娘马淑慧都给看呆了,打出生到现在养儿子快二十年,就没见他这么勤快过,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闲在旁边看热闹的罗巧云笑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大河是这家的女婿哩。”
话才说完,马淑慧的脸色僵了僵,给儿子说了很多次亲,文老五家正招赘婿的消息她早知道,又联想到最近儿子老往文家村跑,不好,自家的猪要丢了。
罗巧云瞅着情况不对站起来打哈哈:“哎呦,鱼是不是煮好了,闻着真香啊,我看看去……”说着脚底抹油,溜到灶房里去了。许大河啥也没听出来,就觉得这是句玩笑话,嘿嘿跟着笑了一声,马淑慧就瞪他:“留在这家做女婿你乐意吧?”
许大河还真琢磨起来,马淑慧白他一眼:“你想得美,人家才看不上你。”
晌午饭终于煮好了,除了两条新鲜大草鱼,还有两碟素菜,加下酒的油炸黄豆,吃着饭时冯玉梅把外甥女秦小喜夸成了一朵花,说小喜样样都好就是命苦,王红英也夸儿子,她的儿子也是样样都好就是家穷。
文老五说:“都好,都是好孩子,往后日子一定和和美美。”
大人们吃酒吃菜聊得欢,孙木青则顾着给秦小喜夹菜说话,吃完饭又拉着她去找老渔翁说的荷花,有荷花的地方有水,去洗洗脚玩玩水一定舒服凉快。
如今亲事定下,两家商量好秋收后办喜事,孙木青挣钱的步伐也得加快,村里潭水里的鱼他又捞过几回卖,加上砍柴勤快,大半个月过去攒下了十来吊铜钱,王红英找人给房子重新捡瓦,把漏的地方补了,又把后院塌的地方补了补,那一两银子一下就花没了。
孙木青抱着膝盖想了一整夜,决定第二天去找姐姐姐夫,问问他们有不有生财的法子。他姐孙春花嫁在来安下面一个小村里,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桑养蚕,孙春花嫁过去时丈夫家里一贫如洗,如今六年过去,家里添了两亩桑田,还有两个娃娃,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第二天清早,孙木青去田地里转了一圈后,背上一个褡裢带了些自家的桃,十来个鸡蛋就去了姐夫家里,到村口是正好遇上姐夫万全,万全是个憨厚汉子,见了小舅子就笑说。
“你姐才说明天去看你们,没想到今天你就来了,快到屋里坐。”
009
万全这人个子不高,但长得很敦实,性子也好,当初孙春花嫁他也是瞧上他会心疼人是个知冷热的。
孙木青跟在姐夫身后不一会就到了家里,万全的老娘前年去了,剩下一个耳朵有些背的公爹,万全的性子便是随了亲爹,父子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都是一团和气的人,因此孙春花自打嫁过去便没有受半分闲气,整个家都是她当,现在瞧着比从前做姑娘时还要有气色,圆润了些,也更加爱笑了。
人还没进门,万全就乐呵着喊:“春花,快瞧谁来了。”
孙春花正在屋里收拾桑叶,家里养了几架子蚕虫,等着吃呢,她闻声往外看了眼:“谁啊?收蚕茧的这么早就来啦?”
“姐,是我!”话音未落孙木青已经迈着大步跨了进去。
孙春花高兴的不行:“你咋来了?热吧?我给你倒水去。”
“还行,出来的早日头不算毒。”孙木青说着将褡裢放在桌上,他环视着姐夫家的堂屋,见到好几个蚕架,白胖的蚕虫正在啃食桑叶,沙沙沙的声音还有些悦耳。
“喝吧。”这时孙春花端着一大碗温开水进来了,她怕弟弟渴得厉害喝水时太急,特意兑了温水叫他慢慢喝,仔细呛着肺管子。
孙木青一边喝一边说:“今年家里养这么多蚕呢。”
“是啊,家里的地都改种桑了,种桑比种地要划算。”孙春花还说不仅是她家里种桑,附近几个村子大多数人家里也在种桑。
孙木青好奇心起:“真这么挣钱?”
“那还能有假,我劝你明年也种桑养蚕,来钱比种地卖粮快多了。”孙春花原打算明天回娘家,就是想和王红英孙木青说这事情,不料今日弟弟就来了。
孙木青说这事儿他会考虑,不过那是下半年的事情,现在有更紧迫的事儿,说罢将他已经定亲的消息告诉了姐姐,弟弟的婚事一直是孙春花心上的大石头,骤然听到这好消息,她高兴的直接蹦起来:“这样的大好事咋不早点告诉我。”
说罢眉一蹙:“是不是钱不够?你放心,虽然我和你姐夫没什么本事,但今年蚕茧价钱高,这一茬茧卖了应该能得二两银子,我都给你,姐夫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一直说内疚,要把当初欠的彩礼银补上给你,唉,那时我要嫁了何村长的儿子也不至于连累你到现在……”
孙木青摆了下手:“姐你说的哪门子话,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钱你们自己留着,我两个大外甥还等吃饭呢,做舅舅的把钱都抱走了,他们吃啥喝啥。”
孙春花还要说啥,孙木青抢白道:“钱让来让去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法子挣。”
这话说得对,孙春花一下就想通了,而且她真有挣钱的信儿要告诉弟弟的,不过丈夫万全知道的更加详细:“咦,眨眼的功夫人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