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情绪像是疯长的藤蔓,在胸腔里野蛮地肆虐,交缠进血管和心脏,勒进血肉里,余炀在那一刻几乎就要崩盘,想狠狠甩开靳吾栖的手问他凭什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凭什么有资格再说这些话。

可是他光是想象就觉得疲惫,他不想吵,也不想去质问,他只是任凭情绪在身体里冲到顶点,然后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缩成干巴巴的一团,随便落在哪个角落里,不用再去问津,等它自己生灰。

反正这些年,余炀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心里已经堆积了太多个干瘪的气球,不在乎再多一个。

余炀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靳吾栖的手臂上,不容置疑地将omega的手推开。

“你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的很讨厌。”余炀侧过头垂眼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如果你要找人上床,有的是alpha排队等你,没必要抓着我不放。”

微凉的晚风吹散靳吾栖碎落的发,他借着月色细细地凝视着面前的alpha。

他的小朋友已经变了,褪去了热血、害羞、冲动、生涩,变成了沉静淡漠的模样,长高了,也瘦了,穿着剪裁合身的高级西装,稍一抬眼就是强势冷冽的锋芒,英俊眉眼里的少年气犹在,但当初那个阳光炽热的男孩确实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亲手毁掉的。

他们初次见面时,靳吾栖在咖啡厅买咖啡,一出大门,就看见一个极高的alpha站在自己的跑车边,背着书包,穿着青春洋溢的校服,身旁立着一辆单车。

早晨纯澈的阳光穿云过雾,仿佛将最明艳的光芒都赋予少年身上,余炀皱着眉看着跑车上那道被他的单车不小心划出的淡淡痕迹,一抬头,看到靳吾栖走过来,他的眼神在瞬间就变了。

靳吾栖就是因为那样的眼神动了心,在片刻之间。

清澈的,不夹杂任何欲望,只是单纯的惊艳和专注,alpha荷尔蒙的下意识升腾,微怔的表情。

那大概是少年人最坦诚真实的模样,沐浴在日光下,不掩饰,不暗藏,直率到让人心动。

那副表情只持续了几秒,在过后的对话中,余炀开始刻意回避对视,道歉和承诺赔偿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害羞到脸都发红,最后在靳吾栖笑意吟吟的调戏下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可是真的,太动人了。

干净又明朗,诚实又羞怯,直白又青涩,澄澈的眼睛里是望得到底的纯粹,跳动的爱慕小心思也能被一眼看穿,却纯情得勾人。

那大概是最好的余炀,而现在站在面前的,是最好的alpha。

理智,沉静,稳重,克制。

可是他也才不到23岁,如果不是因为过去四年多的煎熬,他原本可以像周舟和程澈一样,仍然保持着少年人的心性,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满身冷意。

“我不是要抓着你不放。”靳吾栖仰视着余炀,对他目光相对,“我只是想抱抱你。”

话音落时,他伸出手,环抱住了alpha劲瘦紧实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余炀的心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嗅着清新的柠檬汽水信息素和清雅的香水味,闭上眼,安静地沉溺在这个想念了多年的怀抱里。

他的几缕碎发被风吹起,轻轻地挠在余炀的下巴上,余炀嗅着浓郁的玫瑰香,他的怀里有omega柔软的身体和顺滑的棕发,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了。

余炀只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不是身贴身的一个拥抱就可以填补和化解的,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不能再去回抱了,他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狠了心地要从深渊里爬出来,他真的不愿意再跌回去了。

他不是那个十八岁冲动幼稚的高中生了,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为了要把现在的自己又重新献舍给四年前的少年的。

“就这样吧。”余炀的手沉沉地垂在身侧,他抬头看着夜幕里的弯月,低声说,“真的可以结束了。”

既然当初没能面对面说一句再见,那不如就在今天,彻底告别。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余炀笃定地推开靳吾栖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台阶。

玫瑰香随着步伐一点点消失和远离,余炀解锁打开门,走进没有开灯的屋子里。

靳吾栖在原地静了几秒,然后轻轻拢了拢外套,嗅着衣领上残余的柠檬汽水信息素,转身离开。

风吹开他额前的发,露出一张比月色更冷白的昳丽面容,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湿润的眼。

余炀靠在门后,仰头望着空荡的一片漆黑,眼睛那么痛,那么涩,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少年alpha,真的死了啊,在四年前。

第7章

余炀出差出了十多天,因为要开辟一条新线路,所以双方需要会面细谈各项条件,合作方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对利益规划的方向堪称刁钻,余炀数次跟他们谈到想要撕合同走人。

他每天结束了以后就会跟父亲联系,两人讨论出相应的解决方案,不断地修改细则,尽量保证利益最大化。

终于签下来了,余炀在回国前跟父亲打电话,说太累了。

“难免的,你还这么小,这次也是让你锻炼锻炼,回去休息几天吧。”

哪有什么时间休息,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余炀回去过目处理,他捏了捏鼻梁,地勤过来提醒说可以登机了,余炀于是和助理以及秘书出了VIP候机室。

下了飞机正是下午,余炀打算回去休息半天,明天再去公司。

“把合同拿去公司,你们也休息一下。”余炀下了车,对助理她们说。

“好的。”

刚洗完澡躺到床上,助理给余炀发消息,说明天晚上有个慈善酒会需要他出席一下,各大集团的负责人和名流们基本都会去,很多媒体也会到场。

余炀回复了一个“好的”就关了手机,这种慈善酒会就是送钱攒名声用的,本来也可以只出钱不出席,但是毕竟自己现在是公司的管理者,该出面的时候还是要走个过场。

-

第二天,余炀忙完事,正准备和助理开车去酒会,就接到了程澈的电话,余炀才知道今天程澈要代替他爷爷出席。

“你是怎样,拍卖还是捐钱?”余炀坐在车上,问。

“拍卖。”程澈说,“反正流程助理会走的,我只是出个面。”

“早知道出差的时候我就在国外买个什么回来拍卖了。”余炀笑了一声,“我还是直接点吧,报个数字就好。”

余炀下了车才发现,程澈是和靳吾栖一起来的,正往酒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