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宝蓝色的短卷发已经没有了,换成了深棕色,松松地绾着,没有扎起来的碎发就散在脸侧,配着那张甜媚撩人带着混血感的脸,融在霞光里,美得犹如古典油画里的天神。
Omega精致的皮相越发衬得这几年中的余炀是如何的惨状不堪,他在泥泞的滩涂里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到无数次自我放弃,而对面的人却比当年足够拔尖的绝艳外貌还要美出几分,高贵到足以再一次俯视自己。
心脏跳动得剧烈,余炀却只是冷着脸与靳吾栖对视,在对视的这几秒里,那些旖旎的、沉迷的,却也深刻的、痛到发慌的回忆在脑海里飞快掠过,与四年多来刻意忍耐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巨浪一般地倾轧过来,余炀觉得这短短几秒几乎长过一个世纪。
长到,他听见晚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听见归鸟悠长的啼鸣,听见教学楼的下课铃,听见自己溃不成军的心跳。
那些回忆他早就一个人在深夜时自我折磨般地复习过无数遍,短暂又强烈,常常搅得他难以入眠,所以此刻他不想再面对了,对自己狠过心的人,实在没有必要与之久留,只会给自己找罪受和难堪而已。
余炀别开眼迈出球场往另一边走,靳吾栖却叫了他一声,柔和的声音掺着夏末的风,攀着后背绕到余炀的耳边,像飘落在耳畔的一片花瓣。
“余炀。”
就是这样柔软甜腻的语气,温柔又残忍,真是比诅咒还要折磨人。
余炀停住脚步,转头淡淡地看向他,连开口回应都不愿。
“这么久没见,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吗?”靳吾栖弯起眼睛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更深,“小朋友,怎么这么不懂事?”
余炀从前最听不得靳吾栖叫自己小朋友,可是如今,他竟然疲于为这个称呼而去争辩了,反正都没有必要。
“我还有事。”余炀平静地回答,“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的方向去,靳吾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到出众的背影,嗅着夹杂在风里的柠檬汽水alpha信息素,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
“长高了。”靳吾栖轻声自语,“瘦了。”
细微的声音在风里被飞快吹散,像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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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炀打开车门坐进去,想要开动车子,发现忘了插钥匙,他面无表情地插了钥匙,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准备踩油门,却想起还没有系安全带。
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余炀双手按在方向盘上,低着头,他感觉有无数种情绪正疯狂地从胸腔里往外涌,洪流一般地势不可挡,强烈到无法去具体捕捉,他都没办法分清那些到底是什么。
他想起靳吾栖带笑的脸,想起他身上的玫瑰香,想起他深棕色的发梢,想起他柔软似蜜的嗓音。就在不久前,余炀的视觉、嗅觉和听觉,全部被这个omega身上的元素所占据,而其他的景象失色万分,彻底沦为空白一片,毫无存在感。
可是,在盛大的夕阳光线里,余炀明明盯着靳吾栖看了那么久,此刻却无从回忆,好像那是一场梦,经历时记得清晰,一旦清醒,记忆就慢慢消退,让人怀疑到底是真是假,再去琢磨时,只能想起一个模棱两可的画面,不足以支撑完整的过程。
喉咙紧得难受,心脏周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狠压,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余炀皱着眉喘了口气,慢慢闭上干涩的眼睛,他并没有要流泪。
可是有些时候,流不出眼泪,也许是一种更深刻的失态和脆弱。
作者有话说:
更新不定哈,不过等小狗完结了这篇就能更得稳一点儿了。
点个收藏叭,不然miu动力呢。
第2章
过后这几天里,余炀照常工作,他的父母现基本都在国外考察兼度假,A市总部的事务以及所有的核心项目都是余炀在负责。他从大三开始接手公司,到现在一年多,做什么事都不乏能力和勇气,是个像模像样的负责人,界内提起来,也都是要感叹一句余总年少有为的。
余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天已经暗下来了,城市里满目的高楼亮起灯火,总会让人有种错觉,入夜后的辉煌之下,能够被照耀到的人,其实太少。
办公室没开灯,沉默地昏暗着,余炀摸出烟低头点上了,他垂眼摆弄着打火机,巨大的玻璃窗隔离了楼外的一切喧嚣,公司大楼里安安静静,可是余炀还是觉得太吵。
太吵了,吵得他皱起眉闭上眼,仰起头,发着颤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小朋友,看上我的车了?”
“柠檬汽水,真好闻,我手上的咖啡都不香了。”
“你这么讨厌我啊?可是我很喜欢你哎。”
“谁规定alpha不能害羞了?况且,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样子。”
“不过见着你就不累了,亲一下我好不好,余炀?”
……
一字一句,说话时的表情,那时候的语气。
为什么,就是忘不掉呢。
凭什么过去四年多,这些回忆还要牢牢霸占着他的情绪,不闻不问时埋在心里蠢蠢欲动,等到忍不住去触碰,就会被锐刺扎得满手是血。
少年时代里几个月的回忆,真的可以影响一个人好几年吗?
其实余炀也不肯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始终想要一个答案,而就是在这样的不甘与不解中,那些过往越发难忘,越发显得清晰。
几天前靳吾栖在落日下带笑的脸就像是被储存在大脑里无法删除的图片,似乎每一个文件夹里都有它的存在,它被命名成具有迷惑性的工作资料名,哪怕只是一次无意的点击,都有可能会将它触发打开,不分场合地、毫不留情地平铺开来,占据余炀所有的思绪。
久别重逢,仅仅是一眼,仅仅是寥寥数语,却又是这样铭心的场景,轻易地把人压垮。
感情真是一件太无能为力的事,无法解释,也没办法忘怀。
四年前的那几个月对于余炀来说,就像是让人沉溺的一场夏日限定游园会,他循着玫瑰香一脚踏了进去,未曾想过抽身,却在某天突然被叫醒,有人告诉他,游园结束,一切都将消失,而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也或许是余炀醒得太迟,所以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原地,画地为牢地打着转,再度重逢的时候,也只能做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一旦转过身,就全盘崩溃。
余炀倒宁愿那年的夏天真的是个梦,起码在醒来的时候,会知道一切都是虚的,怅惘一会儿,也就遗忘了。
可那是真切发生过的事实,一字一句,每个眼神,每次牵手,每场欢爱,全部都是切身体会的经历,烙在记忆里,想忘也忘不掉。
再好的时光,如果不能长久地拥有,还不如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