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已经离开多时的人去而复返,扶夏真的不堪其扰,闯入他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搬家”,这次一定要搬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将手边的东西一股脑撂在桌面上,扶夏三两步走出厨房,打开门的瞬间看也不看、对着屋外就是一通呵斥:“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一双茫然的眼睛呆呆朝着扶夏望过来。

来人背着画筒,抬在半空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看样子像是被惊到了,站在走廊里宛如一座冰封的塑像,动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扶夏与人面对面站着,两人皆是一阵怔愣。

半晌后扶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叹口气,无奈朝人看过去:“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跟、跟着季晏承的车啊,你不见了他肯定要来找你的,我顺腾摸瓜就摸到这了。”

看出来扶夏心情不佳,林沐晨眨眨眼,回话的时候老老实实站着,声音也放得极小,像是生怕自己也被他轰出去似的。

跟季晏承掰了归掰了,扶夏心里有气,倒不至于迁怒到林沐晨的身上。

饶是如此,也只是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并没有邀请人进屋坐的意思。

他问对方:“找我有事?”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林沐晨倒先委屈上了:“你还好意思明知故问呢……”

“你明明说自己只是出去旅游,谁知道直接人间蒸发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知道我在画廊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你多久么?”

林沐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话时一直看着他,眸中星光闪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快要哭了。

扶夏知道这小子灵醒着呢,也不愿意跟他绕弯子,先把人叫了进来。免得一会两句话说不好,他真闹起来了,引起邻居围观。

“没有多余的拖鞋,去沙发上坐着就行。”

扶夏骗他的,其实家里有一双备用的,只不过怕人穿上就懒着不走了。

“今天你来了刚好,有件事我正想跟你说。”扶夏没给人倒水,就倚在客厅的餐桌旁定定望着他。

“你重新找个老师吧,我以后就留在北城不会回去了。”

林沐晨将扶夏的话在脑子里消化了两秒,头猛地一抬,这才堪堪反应过来,眸中几不可察划过一丝惊喜:“你的意思是……和季晏承不是吵架拌嘴?是真的分手了?”

这人明显没抓住重点,扶夏皱皱眉,没吱声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八个字:不想多谈,无可奉告。

林沐晨唇角一扬,看来还真被自己给猜对了。

随后身子一软靠回到沙发里,盯着地面嘴里喃喃:“你跟他分手是你俩的事,凭什么让我换个老师啊?我招谁惹谁了……”

头上冒出来三个问号,听见这话,扶夏简直想骂人了。

你他妈是季晏承小舅子,你说我为什么不想教你?

罔顾扶夏凌厉的眼神,林沐晨“哼”了声,噘起嘴:“我知道,我就是受了我姐的连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现在就是护城河里那条被你抛弃的小鱼,你只顾着自己开心,才不管我以后是死是活呢。”

只是叫他换个老师而已,现在还扯到生死上面了……

扶夏不由得一阵失语。

“好歹相处了快一年,你这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林沐晨抽了抽鼻子:“被你退掉的学生别人肯定都觉得资质不行,以后谁还愿意教我啊。”

不知他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还是真的在担心,在扶夏看来,林沐晨大可不必产生这种顾虑。

遂仔细考虑了下,对着人道:“我可以给你推荐别的老师,书画协会那边……”

“可我就想跟着你。”

说话间,林沐晨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还是我想得简单了,我以为咱们之间可以不受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影响。”

“半年。”他说:“我不贪心,就只求你再教我最后半年。我姐他们结婚了,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立马滚蛋。”

林沐晨目光灼灼,言语间很是急切。

扶夏自知拗不过他,叹口气,低下头揉了揉揉眉心:“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林沐晨揣摩到他的心思,闻言赶紧举起一只手,在人面前保证:“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季晏承派过来的奸细,其实我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面,更不会把与你有关的任何消息透露给他。”

说完这话还觉得不够,脑子一转,又连忙补充:“我也保证绝不在你面前提他,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打我骂我都行,但就是有一点。”

“别现在赶我走行么?真的别赶我走,求求你了。”

林沐晨小喘着气,眸中既能看出惧怕又仿佛带着些期待。

说罢端直打开了画筒,从里面拿出几幅作品,将其一一展开摊平到扶夏面前。

像个考试成绩不好、但又需要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一样:“这是我这段时间画的画,我真的有在认真练习,你看看我跟以前比有没有进步?”

三幅山水两幅花卉,外加《颜勤礼碑》字帖抄写若干。

虽然在画面留白与笔墨的技法上仍显不足,但扶夏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用心了。

扶夏脑子还乱着,面对这样的林沐晨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缓了缓,转身去屋里重新拿了本字帖出来,给人递过去:“先楷后行,《颜勤礼碑》可以放一放,先抄这个吧。”

林沐晨一双眼睛扑棱眨巴了几下,接过字帖,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你、你这是同意了?!”

扶夏低叹,态度明显有所放软,语气却仍旧是冷冷的:“从安城到这有几百公里,你有精力跑就随便。但是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只教你这最后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