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雨下得大,林殊有一回晚上睡觉时忘了关紧门,雨水淹过院子,倒灌进屋内,把屋里的几把竹条椅子都泡烂了。正好最近几天天气好了一点,虽然天上乌云仍然未散,但至少不再像是天空漏了个窟窿似的大雨瓢泼,章遥那几个近来也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再折腾他,他身子得了歇,又吃穿不愁,精气神儿慢慢也养了回来,浑身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怎么都闲不住,左右家里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打算上山弄点竹片回去,把旧的竹椅修补修补或直接重做几把。
林殊起得早,山间露水还没消散,空气里也满是雨后清新的草木香,分外好闻,让人只觉得肺腑都像是被dang涤了一遍,脑子里也清棱棱得舒爽。只是,在山上竹林间待久了,那股子清寒之气就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林殊动了动蹲着的腿,只觉得一股钝钝的冷疼像针扎一样在自己之前受过伤的右腿中上下流窜,他本想忍一会儿,把手头上的这根竹子砍完,但是那股痛意愈演愈烈,最后竟刺激得他忍不住呻yin出声,两侧太阳xue一跳一跳地疼,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嘴唇都已经有点发白了。
怎么……搞的?痛意折磨得林殊心中烦躁,他也顾不上处理竹子了,只是把背篓往背上一背,就从地上站直身子,按了按痛得厉害的膝盖,慢慢地扶着竹子往山下走去。
他的腿伤到了骨头,也忘了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了,也许是最开始逃亡的那段时间摔的,静华给他包扎了皮外伤,内里错位的骨头却完全束手无策,只凭着一知半解的医护知识拿树枝跟毛巾简单固定,由着它慢慢长好。后来,外伤倒是好了七七八八,膝盖骨跟小腿连接处的那块骨头却一直没长好,平常看不太出来,也能正常走路,就是走得快了会有一点跛,阴雨天偶尔会疼上一阵,但也少有像今天这样的……
林殊正思忖着,忽然见眼前一团白色的毛球从眼前的草地上一跃而过,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野草丛中不见了。
兔子?
林殊看着那还簌簌作响的草丛,心里觉得有点惋惜。欣欣以前得过一只秦骞送的小野兔子,爱得跟什么似的,每天都要提着小篮子去外头给它找新鲜草叶吃。可惜它几个月前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拉肚子死掉了。见女儿蹲在兔子尸体跟前哭得跟泪人一样,林殊心疼得不得了,哄着女儿说自己过两天就再给她找一只更可爱的小白兔,然而后来事杂人忙,他也没想起来这回事,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了一只兔子,却又让它跑掉了。
追是追不上了,林殊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谁料这声叹息还没能完整呼出口,另一道凄厉得让人心神猛震的惨叫已经如炸雷般响了起来。
没有恰当的词语能够描绘出这声惨叫,林殊只隐约意识到那大抵是某种活物濒死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惨叫,耳膜都被震得发
47 求仁得仁
nong郁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一切景物都被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当然也没什么好看的。万物凋零,世界死去,土地与枯萎风化的植物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岩石般的灰白。四周听不到一点属于自然的声音,站立不动的时候,会令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仿佛置身于虚幻太空的错觉,那种极致的安静简直能把人逼疯。
“……cao,这他妈什么鬼地方啊?老子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秦骞正一只脚踏在超市翻倒的货架上,弯着腰翻检下头可用的东西。听见队伍里那个头一次跟他们外出的小孩骂,他就随口应道:“外头都这样,还真当都是世外桃源啊?多出来几回就不怕了。”
“也不是害怕,就算有点瘆得慌。”那小孩讪讪地解释。
“我也有点,老觉得脚底板发冷……”
“跟他妈以前玩那种闹鬼游戏似的。”
年轻人高昂的议论声倒是驱散了不少死寂的氛围,他们或坐或站,有的跟秦骞一样还孜孜不倦地搜刮这座与废墟无异的超市中,有的索xing开了几罐日期已经不太新鲜的啤酒往嘴里灌,一边打火点烟一边闲聊。喧闹嘈杂的人声中,一对瑟缩的紧紧相拥的母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对母子是秦骞他们刚来到这家超市时发现的。那时候附近一个人影子都没有,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臭的女人正趴在躺在地上的一个男人身上哭,跟他妈一样脏得看不清脸的男孩同样抱着那男人的一条腿,队伍里有个小年轻以前是学护理的,热心chang,见状连忙跑上来想帮忙,然后刚走近两步就吓得尖叫起来。
──那男人直挺挺地躺着不动,皮肤灰败,脸上已经出现了十分明显的巨人观,不知道死了多久。而那对母子也并不是在为死去的丈夫、父亲哭泣,而是趴在他身上麻木地啃食尸身。听到动静的小男孩慢慢把头扭过来时,嘴里还叼着一截发绿的chang子。
尸体腐烂的气味与眼前血腥的场景搭配效果绝佳,有几个心理素质不行的当场就吐了出来。秦骞nie着鼻子走过去,一脚一个踹倒,又拿绳子捆住了检查,这才发现这对母子并不是变异的暴食者,颌颞关节正常,牙齿也是普普通通的28颗,因为正常人类的牙齿并不适合直接撕扯生肉,小男孩的门牙已经崩断了半颗。
不是暴食者,那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弄死了事。可是这对母子精神似乎都有点不正常,话也不会说,一靠近就惊恐地大声嚎叫,努力沟通了近半个小时也没问出什么来。众人都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把他们的嘴堵住往树上一绑,自己先进超市寻找可用的物资。
“哥,咱们该走了吧?”
秦骞正翻洗漱用品区的货架,那个刚才嫌瘆人的小孩罗一已经讨好地凑过来问。
罗一年级小,嘴巴也甜,而且秦骞是这一行人中唯一的一名异能者,也当得起他这一声哥。秦骞瞥他一眼,见这死撑着不肯说怕的小孩脸色发白,额上已经满是冷汗,也不为难他,只把自己翻到的东西往背包里一sai,点点头,说:“走吧,出来了得有五六个钟头了。”
有人远远地指了指那对神经质的母子,问道:“这两个怎么办?带回去?”
“带个屁。”秦骞说,“都吃过人肉了,脑子也不正常,带回去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人群里立即有人怪腔怪调地附和:“就是啊,吓到嫂子怎么办?秦哥不得心疼死?”
秦骞在哄笑声中骂了一声cao,心里却挺受用,脸上也带了点笑,“我可不是
这些担忧都是必然的。
这就是让他们在外边自生自灭的意思了。
“都这么久了还害羞?”
48 谁杀死了知更鸟
柳司明初入桃源时选的房子算是林殊家隔壁,只是前身是某知名度假村的桃源地广人稀,内部建筑分布稀疏,其中又有许多曾经枯萎而今重焕光彩的奇花异木作为路旁装饰,说是隔壁其实也相隔了三四十米。林殊平时被章家兄妹管着,不怎么出门,也极少能经过过柳司明家,这还是他今天早起去山上砍竹子,下山时没看清路,走了条远路,只好绕路回家,这才恰巧路过此处。
院墙因为之前几日的暴雨而垮了大半,院内无遮无掩,大剌剌地张着嘴,不过缺损的地方被藤条碧草重重掩映,不显颓圮,反倒有一种幽静隽永的清新美感。
可是步入屋中,就是另一番森然景象了。
柳司明下榻的这间屋子大而空旷,没什么家具,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两把简单的木椅,此外再无他物。屋中没有灯,桃源中的电力设施在半年前就断断续续恢复了,可这里别说电灯,连盏先前应急用的油灯都没有,屋中光线昏暗难明,隐约可见四面墙上影影绰绰,似乎盘桓了某些蛇一般的长条状物,仔细看时,似乎又只是装饰用的藤条,偶尔随风轻轻摆动几下细长的枝条。
屋中温度比外面要低不少,阴寒入骨,仿佛置身天然冰窖,地面也是,林殊跪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一股阴湿冷气从受过旧伤的膝盖骨钻了进去,又疼又冷,而被他叫醒的柳司明好像还没完全清醒,半眯着眼睛侧躺在地上,乌发纵横散乱,玉白的肌肤几乎能发光,长眉轻蹙,朱唇微启,玉腮乍粉如樱覆雪,好一副倦怠懒卧的美人chun睡图。
“你到底怎么了啊?哪里不舒服?问你还不理我……”
林殊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见这人好像没什么不妥,没有外伤也不像昏厥,可自从说了那句“我没事”之后又开始发呆。焦急的询问迟迟得不到回答,膝盖跪得也疼,林殊有些不高兴,嘟囔了几句,站起身来就要走。
不过才刚转过身,他就看见来时还畅通无阻的大门此时已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大半,光线也变得更加暗淡了,几乎连脚下都看不大清。林殊知道这是柳司明做的手脚,他们异能者老是有法子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不由生气地小声抱怨:“你干什么啊?我担心你,你还捉弄我。”
柳司明先前捕猎了过多暴食者,身体一时间消化不了,不得已陷入沉睡,现在也没大清醒,身上懒洋洋的,反应也迟钝些,见林殊生气,他也不说哄,反倒走过去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搂,心情颇为不错:“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
他这话问得期待而甜蜜,林殊却老老实实摇头:“不是,我路过你家门口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背篓里装的竹片洒了一地,我想捡的时候就看见……”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一些长长的虫子,蛇还是什么……把我的竹片卷跑了,我想进来找找,一进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
说到这里,他还再次认真地看着表情渐渐变得古怪的柳司明问,“你是在地上睡觉吗?”
“咳,是、是啊,地上凉快。”
林殊这才发现原来柳司明刚刚躺的地方还铺着一张铁灰色的毛毯,只是因为跟地面颜色接近,屋里光线又暗,他一时没看清,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没事就好。”他又问,“我能找找我的竹片吗?我看着它们被拖进来了,好像就是这间屋子。”
“不用找了。”柳司明慢慢说,“我大概知道在哪儿。”
柳司明拉着林殊走到屋子西南角,两面墙壁与地面形成的夹角间堆积着不少杂物,几根手指cu细的翠绿藤条守卫一般紧紧地缠绕其上。柳司明弯下腰,拽起一大把cu鲁扯开,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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