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平淡,用意却深。姜绍面色一紧,马上说道:“殿下,臣绝无此念。”
“知道你没有那种心思。”吉贞说,“但你身在波涛之中,难免要被浪潮推着走。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正因为身不由己,才更要明哲保身。”她笑了笑,“让你不要在岸边走,你非要走,一个浪头来将你卷走,怪谁呢?我因为与你有昔日的旧情,所以特意提醒你一句。”
“臣明白。”姜绍沉声说,“多谢殿下。”
姜绍走了之后,吉贞走出殿外,看着蔚蓝的天空,春燕衔泥,柳絮纷飞,离骊山之行,有两个月了吧?
“殿下,”桃符看着宫婢们晒书,见吉贞走出来,她提醒吉贞道:“你上个月就说要请伏大娘子进宫来说话,还说要请太后去公主府看景,总算腾出功夫了,奴去传伏大娘子吗?”
“去吧。”吉贞颔首。
桃符走出院外,半晌,又折回来了。她怔怔地看着吉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怎么了?”吉贞目光从柳絮转移到她脸上。
“有范阳进奏院的人在宫外求见,说武威郡王有口信给殿下。”
吉贞眸光流转,“说呀。”
“郡王说,岭南战事已了,请殿下莫忘大慈恩寺之约。”
吉贞的纨扇停在胸前,良久,她说:“知道了,没有忘。”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都偏爱“失败者”的故事。
本文梗概是:女主试图降龙伏虎披荆斩棘,结果功亏一篑,一败涂地(截至目前为止)。
问公主:如果还能重来,你依然这样选择吗?
公主答: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到底是愚蠢还是勇敢,作者也很难下定论,但作为一条现实生活中的咸鱼本鱼,我希望笔下人物过一个不同的人生。
不要再把作者代入其中任何一个角色了,非要代入的话,还得代入我最爱的敦敦吧 -3- 隔空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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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今夕何夕(一)
元龙十年四月, 谷雨初晴,时逢顺德皇后祭日, 清原公主请旨赴京畿玉京宫修道, 以幸冥福。皇帝竭力挽留,公主坚辞, 皇帝也只得挥泪送别,准许公主携十数名宫婢内官,往蒲城而去。
蒲城位于京畿东北, 北望黄河,西临骊山,是先帝与顺德皇后罗氏的陵寝所在,玉京宫与皇陵为邻,方圆十里, 人踪绝迹, 唯有阵阵的蛙声和蝉鸣, 伴随守陵人日复一日的钟鼓声,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
桃符生就一张聒噪的嘴,到了玉京宫, 只能对着满池的青蛙一唱一和,不到三天, 已经生不如死, 她央求吉贞道:“有那么多投帖谒见的朝臣内眷,殿下不拘哪一个,请她们来说说话, 解解闷吧,不然奴要憋死了。”
吉贞自出宫后,衣饰极简,只穿着素色的曳地绫裙,发间全无装饰,坐在窗下写字,像一抹浅淡的影子,霎一霎眼,就要烟消云散。桃符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委屈地说:“殿下,你才二十岁呀。”
“你比我小一岁,”吉贞察觉桃符声音中的幽怨,她看向桃符,“你想嫁人吗?”
挂冠三年,吉贞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桃符赌气跺脚,“不嫁。别说三年,三十年我也能呆得住。”
“不会在这里三十年的。”吉贞停笔,望着窗外,不远处正是帝陵所在,“你看这重重青山环绕,像不像盘旋的玉龙?”她并非心如止水,只因这里是阿爷阿娘埋骨之处,虽然寂寥,也能忍受。
这里里外外的景,桃符早看腻了,她跑出去,又指挥戴庭望抓知了,用丝线缚了知了翅膀,扯着它飞翔。折腾没一会,知了气息奄奄,庭望忍不住将丝线解开,高举知了,轻轻放在树干上。
桃符笑话他心软,“看你整天舞刀弄枪的,原来也跟小娘子一样。”
庭望略微不快,怕桃符还要去祸害知了,他在窗下,小声提醒桃符,“殿下小名叫蝉,你忘了?”
“没事,你们玩吧。”隔着一扇窗,吉贞的声音响起来。风吹残红落在窗棂上,她纤指轻轻一拂,说:“寄身宇内,却天生不寿,侥幸存活,也难过三秋。”语毕,有一阵没动静,抬眼一看,庭望皱眉看着自己,吉贞不由为他的孩子气一笑,叫桃符道:“都有谁来投帖?”
桃符把一摞雪白芬芳的纸笺拿起来,“澄城公主请殿下去她府上。”
吉贞摇头,“素无交往,她在突厥数年,恐怕习性也不同,不去了。”
桃符又拿起一张帖子,“丹州刺史夫人娄氏,现居合阳。”
“丹州刺史?”吉贞接过帖子来。戴申驻军丹州,多得丹州刺史庇护,她不禁多看了几眼,“下帖请娄氏来。”
娄氏得闻清原公主相邀,受宠若惊,乘车携仆,自合阳来蒲城谒见。然而她一个内宅的妇人,翻来覆去,谈论的都是宅门里的琐事,方圆百里各州各县的豪门士族,都让她絮叨了个遍,吉贞听得神思昏昏,桃符忙将蒲城县令送来的尧山春茗递给娄氏,不断劝她,“夫人吃茶。”
“殿下,”戴庭望走进来,见娄氏还赖着不走,他迟疑了一下,“宫外有人求见。”
“是谁?”吉贞还保持着微笑,瞥了庭望一眼。见庭望踯躅,她眸光往自己身侧一点,庭望心领神会,走近在她耳畔低声道:“是伏沛的女儿,伏大娘子,殿下和她一起看过花灯。”
“我知道。”吉贞手在他胳膊上一按,顺势推了他一把,“放她进来,在偏殿等着。”
娄氏吃着茶,眼睛在庭望与吉贞身上打转,待庭望离去,才问:“这是哪家的少年?大概不是寻常侍卫吧?”
桃符打个哈欠,说:“夫人,这是朔方节度使戴使君家的长子,右监门卫侍卫,幼时常伴陛下读书的。”
娄氏一脸的果然如此,“生得很像他叔父。”她是管不住嘴,随即又问:“多大年纪?”
吉贞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垂眸问桃符,“看看什么时辰了。”
“殿下疲倦了,妾先告辞。”娄氏总算站起身。
娄氏离去后,吉贞走至院中,遥见车马停在宫外,两名婢女无所适从地站在车边,脚下一堆箱笼。她心里大致明白了,来到偏殿,正见伏娘子一手支颐,愁眉不展地坐在桌边。吉贞倚门,注视了她一会,笑道:“娘子比几月前清瘦了,但美貌不减。”
伏娘子羞得面红过耳,嗫嚅道:“殿下取笑小女了。”她快步走到吉贞面前,当场便要下跪,“小女走投无路,唯有来求殿下庇护,请殿下看在当日同游灯市的情分,救小女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