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吃着姐姐挑了刺的鱼肉,慢吞吞道:“二姐要天天做饭,你以后没得束脩了。”

苏婉被馒头噎了一下。

这话是杏儿听老爷子说的,因这几日家里做饭后时常往隔壁送,芹菜饺子、韭菜鸡蛋灌饼、山菇炖野鸡······

老爷子吃倒是一次不落,可就是嘴臭,吃完还要念叨一回:不会过日子,尽想着吃,这样哪能给安儿攒下束脩哟!

杏儿听得次数多了,就记住了,这不,现学现用。

“吃你的吧!”苏婉咽下馒头,对安儿道:“有咱爹在,束脩不用担心,但你要不好好学,那肯定是要遭罪!”

至于遭什么罪,安儿不用想也知道,嘟着嘴用木勺搅碗里的疙瘩汤,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声道:“我肯定学得好,夫子不会罚我。”

柱子哥家的奶奶都找他跟妹妹去滚炕,说他俩聪明,那以后念书夫子肯定也这样说!

苏婉不知道安儿如此自信,要是知道安儿肯定得现吃一盘“竹笋炒肉”,她可不想自家出个“仲永”。

因为隔天是柱子成亲的正日子,张氏作为全福人要接亲,而苏长青也要早早去帮忙,因此,晚上梨花带着妹妹弟弟住在爷爷家。

老爷子的脸色淡得堪比缸里的水,尤其是对上苏婉时,爱搭不理。

苏婉也不介意,洗漱完早早上炕拉过被子,还喟叹一句“新屋新炕住着就是舒服!”

李氏被这机灵鬼孙女逗乐,未免老爷子晚上怄气睡不着,故意斥责:“憨吃憨玩,比杏儿安儿还皮!”

这次苏婉倒是没回嘴,炕角的老爷子舒心了,见小孙儿从被窝爬出,连忙拉住人,“快点睡,明天玩。”

一大早,杏儿安儿被早早接去滚新人的炕,苏婉翻了身继续睡。

北关太远,骑马都要三天,结亲的队伍要去北关,来回至少得七天,为了方便,张栓粮牵线,让魏小妹认了李氏娘家一侄子做干亲,因此,发嫁从姚庄出。

接亲队卯初(五点)就出发,彼时,天际如被墨蓝泼染,月明星稀,可谓是披星戴月接亲,也是进城门的第一波人。

而杏儿安儿被从炕上挖起来时,东边天色宛如鸭蛋青背景的水彩画,苏婉估摸也就六点半左右。

她一人在暖烘烘的炕上睡了好久,直到老爷子看不过眼,拿着拐杖进来敲炕头。

“起了,起了。”苏婉顶着一头炸毛的碎发坐起身。

“又馋又懒,以后咋嫁的出去!”继烦人、馋嘴之后,老爷子又给这个孙女加了一个新标签,懒蛋!

为着这句话,苏婉早晨跟老爷子一句话都没搭,临出门去柱子家上礼坐席,看到老爷子化蛇添足地拄了新做的拐杖,她慢悠悠道:“您老这还没七老八十呢,就拄着拐杖,很让人怀疑您老能教几天学。”

这话,就很是大不敬!

老爷子抡着拐杖作势要打,“今儿这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收拾你。”

苏婉给杏儿安儿使眼色,两人作为二姐的小狗腿,立马跑上前拦住爷爷,“爷爷,我们扶着你。”

老爷子最终还是扔下拐杖,一左一右牵着小孙子小孙女出门,梨花扶着奶奶偷笑。

她每次见爷爷被婉婉吃得死死的就想笑,爷爷风光顺遂了一辈子,估计也就现在这个“二妹”是爷爷的劫!

逃不过还得受着,几天不受又觉得全身不得劲儿!

苏老爷子就是这种感觉,到村里陆陆续续碰见一起去上礼的人,才慢慢恢复脸色。

苏种林家在村东头,算是离村口比较近的人家。

远远望去,白色雾气腾空与细风打闹一番,扭个身离去。

那是院里大锅煮面的水气,昌平府这边,男方婚宴吃两顿,早晨是臊子面,中午才是正席。

来上礼的村里人早晨吃完面,或留在主家帮忙兼凑热闹,或回家忙活计,中午估摸着时间来,头席是男女方亲戚,二排席是村里上礼的人家,如果亲戚少,帮忙的族人近邻也能坐到二席。

苏婉一行人去时,女方亲戚已经吃完在隔壁人家休息。

老爷子在村里还是很有威望的,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有小子拿出一串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炮声响起,在门口接待来客的汉子已经迎上来。

搀着老爷子,嘴上喊着叔伯一顿恭维。

老爷子乐呵呵嗔责,“小六都要上学了,你还没个定性,给我放得哪门子炮,别怠慢了岳家舅家人。”

“我说伯爷,您老这都来了,不放挂鞭炮我怕被我爷揍。”说话的是里正的大孙子,儿子都已经定好要在苏家学堂念书。

苏婉跟着李氏、梨花,因着一大家子人多,竟然被安排在一桌。

看着端来的臊子面,苏婉乐呵呵给杏儿安儿擦筷子,这筷子洗了都没擦,直接放桌上任人取用,湿哒哒的。

见老爷子暗暗瞪她,苏婉递出去的筷子转了方向。

端盘上面的人笑道:“叔有福气啊,就桌上长青哥这四个娃,个顶个有出息。”

老爷子接过筷子摆着手谦虚,让他们不用专门等着,一会儿来收碗就行。

确实,梨花不说了,

依譁

已经是能说亲的大闺女,长得温婉,很有些秀才家闺女的样儿。

苏婉跟杏儿安儿还小,但三人都很干净,虽衣服鞋面也有补丁,但脖子干净,头发整齐,吃饭都斯斯文文,很是招了一波院里帮忙的邻居、屋内亲戚的眼。

张栓粮是媒人,自然在主位,家里其他人是女方亲戚,已经在隔壁人家休息。

此时,听屋内作陪的人称赞外甥外甥女,笑着谦虚。

心内却是得意,他姐的孩子自然是苏家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