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肖珏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嘲讽,摆明了不信,反问:“这个时间来洗澡?”

“晚上的时候人太多,我在房里睡着了。”禾晏看着他,“我又不是这里的大人,有自己的房间,可以在房间里沐浴。要是有,谁愿意大晚上的跑河里洗澡,我还嫌冷呢!”

这个“大人”,禾晏指的就是肖珏本人,希望肖珏能听懂她的讽刺。

可惜的是,肖珏并未因为她的话显出惭愧的神色,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禾晏把身子往河里沉了沉,问:“你又是谁?”

唔,就装作一个不谙世事的新兵吧,这样显得更有说服力。

肖珏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道:“嫌冷,就别来投军。”

是在反驳她刚才的说法?禾晏看了看巨石后面自己的衣服,如果肖珏一直不走的话,她就得一直在水里泡着,但泡久了必然引来肖珏怀疑。

“我来投军是有目的的。”禾晏说。

肖珏看向她,挑眉问道:“什么目的?”

“当然是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做像封云将军那样少年得志的人。然后回家盖房子娶媳妇,娶最貌美贤良的小姐,生最可爱的娃,儿孙满堂,红红火火,日子多好呀。”禾晏露出一个向往的神情。

此话一出,肖珏眼里骤寒,冷声斥道:“恶俗!”

禾晏在心里乐不可支,她就特意把封云将军这个名号同普天之下寻常男子的愿望丢在一起,故意恶心他,肖珏内心这么高傲的人,一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有什么不对?”禾晏一脸认真,“投军当如此,做最幸福的大丈夫。”

似是听不下去她这般狂言浪语,肖珏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看样子不欲与她多说。

禾晏在他身后道:“喂,这位兄台,麻烦帮我把石头后面的衣服丢过来,顺个手,帮帮忙呀!”

肖珏自然不会为她取衣服的,禾晏等他走远了,彻底看不到了,才飞快的洗了洗,跑到石头后换好了衣服。

月色沉默,仿佛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禾晏抱着脏衣服往回走,却想着方才看到肖珏的场景。

这个时间点,肖珏应当也不是来做什么,可能就是随意出来走走,毕竟夜色这么好。

说起来,禾晏同肖珏,也有多年未见了。上次在马场遇到他,因怕被他发现端倪,匆忙低头,便也没看清楚肖珏如今的不同。方才看他倒是难得的看了个分明,似乎比起记忆中的,又有不同。

她知道肖珏当年便是生的英姿丽色无双,多少小姑娘巴巴的往前凑,只为他一个眼神停留。可人竟然会是越长越好看的,此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如今看来,如今风姿比起当年只多不减。如果说当年的肖珏还带一点少年特有的风流佻达,如今的那点风流全然不见,如上好的美玉,似匣中宝剑,隐有光华流转。

就是性子,比从前冷漠多了。

禾晏慢慢的走着。

当年她同禾家人大吵一架,之后投军,并不知晓贤昌馆里发生了什么,那时候肖珏还是肖家的小少爷,一切如常。等她投军后,过了几年,才从周围人的谈论中知道了肖家二公子的境况。

肖珏的父亲肖仲武乃大魏勇将,最擅长以少胜多,如魏国铁板一块,却在攻打南蛮之时,鸣水一战中身中敌军埋伏,死在对方首领手中。肖将军死后,肖珏接过兵马,继续带兵攻打南蛮。

禾晏投军的时候十五岁,肖珏投军的时候,只比她年长一岁。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当时肖珏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接过父亲手中的兵马这件事,势必不简单。且不说皇室如何,光是肖家的政敌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果肖珏败了,整个肖家也就败了,作为武将世家的肖家,单凭一个文官奉议大夫的肖大公子,是决计撑不下去的。

所幸的是上天眷顾,肖珏不仅赢了,还赢得漂亮,将南蛮打的落花流水,带着对方将领的人头回了京城。至此,便奠定了他“少年杀将,玉面都督”的名头。

战争是最快磨砺一个人心性的办法,所有的棱角、锋芒在生死面前都要收起。或许肖珏从前还保留着京城勋贵子弟的矫矫轻狂,如今的他,这些全然都看不到了。

一个更出色,更冷漠,更深不可测,更难以对付的肖珏。

禾晏走到了房门前,屋子里众人睡的很香,谁也没有发现她。她将衣裳放到床脚,躺平上去,闭上双眼,内心一片宁静。

好在,这些年,也不只是肖珏一个人在成长,她也同肖珏一样。

并不差多少。

第三十八章 争食

第二日,依旧雷打不动的卯时起,负重长跑。

新兵们苦不堪言,因着在昨日之上,如今还得查些别的。新兵们全都一统穿着赤色劲装,早晨起来点兵时,不可仪容不整。包括夜里睡乱的床铺,第二日早上出发前还得铺叠整齐,若是有凌乱不堪的,多加一圈。

一圈一圈加上去,谁受得了。一片哭爹喊娘中,新兵的仪容军纪便迅速整顿好了。也不过半月余,一支新兵,虽说还不会刀箭布阵,光是仪队军容,已经像模像样。

禾晏看着也在心头感叹,别说肖珏虽然心黑了些,手段倒还挺厉害。和肖都督相比,禾晏只觉得自己从前练兵的法子简直太仁慈了。

所谓慈不带兵义不守财,看来她还得多和肖珏学习学习。

新兵们一圈一圈的跑,教头们趁着空隙在一起说话。

总教头沈瀚看向梁平,问:“怎么不见你们队里那个……哎,就那个最弱的那个小子?”

这些日子下来,众人都晓得这次来凉州卫里的新兵,有个最弱的小子,是梁教头手下的一个新兵。身材瘦小,体力奇差,每每早上跟着晨跑之时,要落于人后一大半位置。一天两天还好,三天以上,几乎所有人都晓得有这么个人。

可以说,是弱的出了名。

“你说禾晏?”梁平朝远处的山道努了努嘴,道:“在前头,喏,跟着中间人跑的那个就是。”

沈瀚看过去,但见长道上,少年背着沙袋正往前奔跑。虽然大伙儿都统一的赤色劲装,不过因为这少年异常瘦弱矮小,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沈瀚有些意外,“竟然没被落下?”

“哪能呢。”梁平的脸上显出一点复杂的情绪,“这小子心志硬的很。”

说起来,梁平一开始也不看好禾晏。说实话,他做教头这么多年,见过的新兵不少,能不能做一员猛兵,光是看一看就能判断。禾晏的身体资质,实在太差。可能从小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一看就没甚么力气。第一日晨跑就跑的稀里哗啦,当时梁平就在心里下了决断:只能做个伙头兵。

没想到,这小子身体差,性子却很强。即便每日都在拖尾巴,还是跟着队伍一起跑。梁平也注意到,从第一日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试图偷过懒,就这么认认真真的跑。

若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来做小兵,能有此意志并且坚持,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禾晏并不是在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