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林岁和捧起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听着这位陪伴谢怀瑾多年的老人,用缓慢而带着回忆的语调,娓娓道来。
“少爷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透。待人接物很有分寸,温和有礼,对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一直是以长辈之礼相待的。”江伯的眼神透过氤氲的茶气,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透着深切的怀念,“先生和夫人都是极好的人,把他教导得很好,无论是学识还是品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眉头微微蹙起:“只是……日子久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私下里偶尔会觉得,这孩子对情感……或者说,对情绪的表达和理解……” 江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找不到一个完全贴切的词来形容那种微妙的差异感。
林岁和抬起头,专注地看着老人,安静地等待着他寻找那个合适的形容词。
“……他似乎不是很能理解,或者说,不是很擅长处理这些。”江伯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表达,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先生和夫人……意外去世后,那段时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天塌地陷。我们都非常非常担心少爷,他那会甚至都还没有成年。但是……他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镇定。葬礼,公司交接,应对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和股东……他一个人,硬是把摇摇欲坠的谢氏扛了起来,处理得井井有条,比很多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手都要沉稳。”
江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难过:“只是……回到这个家,他变得越来越安静。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有夫人在,至少还有人气儿。后来,他索性给了大家一笔丰厚的遣散费,把其他长期在别墅工作的人都送走了,年纪大的,也由谢氏负责支付相应的养老费用。就留下我这个老头子,算是替他看看房子,也让他回来不至于觉得太冷清。” 他看向林岁和,眼神真诚,“少爷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重情,也念旧。”
说到这里,老管家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快地扫过林岁和的手腕,那里缠绕的银链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光。
“虽然,我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让林小姐留在这里,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江伯的语气很谨慎,避开了敏感词,“但是,以我对少爷这么多年的了解,他对林小姐,是非常包容的。您的那些小举动,”他指的是便利贴、插花、邀请看电影甚至早上的“偶遇”夸夸,“他或许没有直接回应,但也从未表现出讨厌。”
“只是……不讨厌吗?”林岁和轻声问,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完全宽慰她心中的失落。
江伯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到林岁和身边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甚至带着点神秘莫测的微笑:“林小姐,对少爷来说,‘不讨厌’,就已经是非常‘喜欢’了。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可能和常人不太一样。”
待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林岁和一个人又在洒满阳光的餐桌前坐了很久。面前的红茶从滚烫到温热,最后彻底失去了热气,变得冰凉。
管家的话,像一块块散落的拼图碎片,与她这段时间亲眼所见、亲身感受到的那个谢怀瑾那个会在早餐时安静看报、自律到近乎刻板、送来的礼物清单里混着奇怪同人志、被夸赞时只会说“你挡到哑铃了”的谢怀瑾慢慢重合、拼接。
一个与小说里那个阴鸷偏执、动不动就红眼掐腰强制爱的“病娇反派”截然不同的形象,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带着温润的微笑假面,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在家却沉默寡言,却会默默给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安排周到的定期体检,遣散老员工时也安排好他们的晚年生活。
林岁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心底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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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忆
江建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夕阳的余晖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书桌上一个老旧的木质相框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轻轻关上门,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相框。
照片是多年前拍的。年轻的谢先生英挺儒雅,搂着笑容温婉美丽的谢夫人,他们身后站着别墅里当时所有的长期工作人员,大家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快乐的笑容。照片正中央,是年仅七岁的谢怀瑾。他穿着笔挺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脸上带着笑容,对着镜头,无可挑剔,却少了几分孩童应有的鲜活。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次全市小学数学竞赛的颁奖礼现场。小少爷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名。
那天本该是夫人去的,但临时有重要的家族事务需要去处理,最后只能由他这个管家陪难得抽身的先生匆匆赶去颁奖现场。
到的时候,小少爷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捧着奖杯和证书,面对台下热烈的掌声和闪光灯,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表情却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喧闹,眼神甚至有些空茫。
直到台下前排,一个大概是参赛选手弟弟的小男孩,突然激动地跳起来,大声欢呼:“哥哥好棒!第一名!” 那一刻,台上的谢怀瑾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某个开关,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嘴角立刻扬起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灿烂得恰到好处的笑容,甚至露出了几颗小白牙。他飞快地跑下台,扑进匆匆赶到的父亲怀里,给了父亲一个紧紧的拥抱。
那个拥抱,当时让所有人都觉得温馨感动。只有站在一旁的江伯,心头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那个笑容,那个拥抱……太及时,就像……就像在精准模仿着旁边那个欢呼雀跃的小男孩的反应?这个念头如同幽灵,在江伯心里盘旋了很多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只是天生性格内敛沉稳,加上家教严格,才显得比同龄人成熟懂事。
江伯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带着怜惜,轻轻拂过冰凉的相框玻璃。他将这张合影小心地放回原处,目光移向抽屉。犹豫片刻,他还是拉开了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了另一张单独的照片。
照片上,是少年时期的谢怀瑾,穿着深色的毛衣,站在一棵装饰华丽的圣诞树前。他站得笔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小时候更沉静,也更寂寥。
照片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身边,本该站着父母的位置,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背景。巨大的圣诞树和满屋的彩灯,更衬得那个少年的身影格外孤单。
江伯凝视着照片上的少年,眼神复杂。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照片重新放回抽屉深处。
放好照片,他准备整理一下桌面。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看到的一个小插曲
少爷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画着狐狸头像的便利贴,显然是林小姐的杰作。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低着头,看了那张小小的纸片足足有三分钟。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纱帘洒进来,落在他常年如同覆盖着冰霜的侧脸上,将那过于冷硬的眉眼线条都晕染得柔和了几分,甚至……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动?那专注凝视的模样,仿佛那张画着滑稽狐狸的便利贴,是什么稀世珍宝的藏宝图。
这个画面,此刻在江伯的脑海中异常清晰。他轻轻关上抽屉。
会好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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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是心动吗?
谢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正被暮色温柔吞噬,只余下零星灯火。
谢怀瑾正凝神审阅江安刚刚送来的西城地块收购方案。纸张翻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看得极快,修长的手指偶尔在关键数据上轻点,留下极淡的指痕。
江安垂手立在办公桌前,依旧沉默专业,脑子里却像一锅煮沸的粥。林小姐脚踝上的银链、老板这阵子反常的指令、以及此刻办公室里过分安静的氛围……各种猜测和担忧疯狂搅动,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只能拼命集中精神,试图从复杂的合同条款里抓住一丝逻辑,好应对老板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
眼前,谢怀瑾合上最后一页文件,推到桌角。江安立刻挺直脊背,准备聆听下一步指示。
然而,预想中的工作指令并未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接着,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打破了沉寂:
“她看到那些东西后,什么反应?” 谢怀瑾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目光却并未抬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钢笔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笔记本上轻轻点着。
“啊?”江安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些混乱的思绪瞬间被挤到角落,只剩下对老板心思的疯狂揣测和……一丝惶恐。“林小姐应该……挺开心的?”他努力回忆着林岁和当时的表情,似乎有点懵,但好像……没生气?他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带着不确定的答案。
“应该?”谢怀瑾终于抬眼。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片墨迹,像他此刻被搅动的心绪。
“这……”江安难得语塞,他该怎么回答?说林小姐看到同人志时表情很古怪?说他自己被那条银链吓得魂飞魄散?他现在脑袋里塞满了“老板是法制咖还是情趣play”的两极拉扯,还要分出一小块可怜的CPU处理西城地块的条条框框,实在难以精准解读林小姐的情绪。
看着江安欲言又止、眼神闪烁、明显过度脑补的表情,谢怀瑾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他敛下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即摆摆手,语气恢复一贯的淡漠:“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报告放这里。”
“……是,谢总。”江安拿起另一份文件放在桌角,有些担忧的看了谢怀瑾几眼,但还是退出了总裁办公室,轻轻带上门。走廊里,他靠在墙上,长长叹了口气,也不让问,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办公室里谢怀瑾放下那支洇了墨的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眉宇间带着一丝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他想起今早出门前,门把手上挂着的那张新便签。淡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熟悉的、带着点稚气的笔迹:【今日夸夸:领带颜色超配你!(★ω★)】旁边照例画了一只圆头圆脑、眯眼笑的狐狸。那幼稚的颜文字,像带着温度的小钩子。
再往前追溯
每天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在他惯坐雕花椅扶手上的那颗柠檬糖……酸酸甜甜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