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大祁国上下必定乱成一团,看来当今之计唯有让岑袆继续反抗到底了。”
沈云川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谢星辞手中冰裂茶盏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这声响犹如战场上刀剑相碰的声音。
岑袆从山上向远处眺望,数不胜数的尸体尽数被掩埋在青山之下。
不知何时他竟也蓄出了一把胡须,他目光悲戚的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嘴边的话最终化成一声浓浓的叹息。
“此事情况如何?”谢星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岑袆身旁。
岑袆没有看向谢星辞,只是浅浅回复道:“这段时日我们的势力不断扩大,原先几座即将被建好的寺庙也已经被我们拆除。”
谢星辞听后,眉眼间这才浮上一丝喜悦之情:“太好了!”
但岑袆面上却全然没有谢星辞的喜悦,只是附和道:“确实很不错。”
谢星辞这才察觉出岑袆情绪有些许不太对劲,不等他主动开口发问,接着就听岑袆说:“打仗最是劳民伤财,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事到如今,胜利在望。可岑袆却一时间多了两分彷徨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四处征战究竟是对是错。
良久,谢星辞才有些沉闷地回复他:“这已经是最大程度减小损耗的方法了。”
岑袆陷入沉默之中,他如何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只是心中实在是不忍百姓流离失所罢了。
虽然他不知晓谢星辞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摧毁寺庙,但他相信谢星辞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浓浓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而后他又接着开口说道:“京中传来消息,陛下同皇后一样暴毙身亡,京中这几日已然乱成一片,可陛下膝下无子,高澄对外说自己作为国师理应代为掌权。”
对这局面,谢星辞心中早就有所预想,故而也并不算太过惊讶,只是浅浅回应了一声。
他面色有些许凝重:“趁高澄这几日无暇顾及,尽快将周边的城池收入手中。”
岑袆无声叹口气:“好”随后便转身离去。
正当谢星辞独自一人对着青山下累累白骨沉思之时,却听另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听见这熟悉的声响,谢星辞这才扭头看过去,欣喜地叫了一声“师尊。”
沈云川灰蓝双眸中也闪过一抹笑意,他走近谢星辞,将他耳边随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嗯。”
但谢星辞脸上的笑意却很快又转变成浓浓地担忧:“师尊,我们难道真的要一直逃下去么?”
沈云川却只是淡定回了一句:“就这么不相信你师尊?”
虽然他看不透长云的修为,可这并不代表他只能束手就擒。
谢星辞一听就知道他师尊肯定还有办法。
他微仰着脸颊,双眸中满是崇敬地看向他师尊:“师尊,我们应该怎么做?”
沈云川垂着双眸,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知道了。”
谢星辞隐约察觉出他师尊的情绪有异,但他师尊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回了一句:“好。”
*
冥界没有白天黑夜的划分,这里雾气朦胧,暗红色的天空中隐隐有骨龙游走,散发出诡秘而又危险的气息。
谢星辞同沈云川二人是渡河来到此处的。
墨绿色的长河自月光落下处奔流不息,那身材矮小,身披蓑衣的渡船人便是在这里来引接他们二人的。
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谢星辞对周边的一切都有些好奇,他指了指隐蔽云层之中的骨龙,凑在沈云川耳边悄声说道:“这龙会攻击我们嘛。”
沈云川有些宠溺的轻笑出声:“害怕了么?”
谢星辞当然不害怕,但看着他师尊那张温柔的面庞,故作害怕朝沈云川怀中瑟缩两分距离:“有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川,期待沈云川下一步的动作,沈云川看着谢星辞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不合时宜的想起前不久的那个说不清意味的吻,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沈云川许是觉得自己此举太过欲盖弥彰,于是揉了揉谢星辞的脑袋:“别怕,师尊在。”
随后他迅速转移话题:“这骨龙不会攻击生者,它们是为了看管那群被打入冥界的魂魄。”
谢星辞唇角有些得意的上扬,而后又觉得他师尊这话说的有些歧义,于是再度开口问道:“魂魄?人类和精怪可都有魂魄。”
沈云川灰蓝双眸中似乎闪过一抹悲痛的情绪,他强忍下心头的情绪,唇边勉强上扬出一个弧度来:“对,人死后可入幽冥,有的下地狱,有的通过劳役以此获得来世托生的机会。有修为的妖族或是刚开了灵智的精怪皆是如此。”
谢星辞有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冥界的掌权者本领高超,师尊来找他帮忙看来是来对了地方!
他们师徒二人一路跟着那驶船的老者前行,可越是往深处走,谢星辞就越是心惊。
这冥界若是放在人界,那就是一座
弃的荒城。寸草不生就罢了,随处可见却都是各种低矮的草房,谢星辞亲眼看见两人在草房前拉磨。
或许那二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浑身裸露的皮肤变成灰绿色,身上各处的伤口不同,有的是被拦腰斩断,被砍断的地方同地面杂草摩擦,长出厚厚的一层茧;还有的则是缺胳膊少腿,完全记录下他们死前的状态。
人畜仿佛没有明确定义。
每当谢星辞和沈云川从这些人面前路过之时,总是能吸引来这些“人”无数异样的目光。
谢星辞心中情绪复杂地看向沈云川。
沈云川用手挡着谢星辞的眼睛:“跟着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