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把谢星辞的思绪拉回来,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这位是我师尊。”
岑袆觉得这师徒二人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只想赶紧离开这氛围,于是客套叫了一声“沈仙师”后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出去。
同时他心中还觉得这称呼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就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待岑袆离开后,沈云川才抿着下唇,灰蓝双眸中似乎有受伤的情绪:“‘师尊’二字就让你这般难以启齿么?”
谢星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想开口解释,可沈云川却面色难看的扭头离开。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师尊的气性居然这么大?
沈云川看见谢星辞一张一合的双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于是只好用逃避来掩盖。
*
长云看着不远处正在建造的寺庙,他唇角扯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而后开口对一旁小心翼翼的高澄说道:“不错。”
寺庙目前还只有一个雏形,可是却遮掩不住其规模的宏大,身着破布麻衣的石工匠人顶着炎热曝晒,肩头扛着木头来来往往。
寺庙大殿正中央是镀了金身的佛像。
按理来说应当要用红布包住,可这尊佛像却眯着眼笑着俯视脚下的芸芸众生。
长云唇边的弧度温和,他仰着头看向这尊佛像,外人看过去倒像是对视。
高澄有心在长云面前邀功,但又不好说的过于直白,于是将话反着说道:“大人交代的事情自然要做好,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
长云怎么会听不出高澄的言外之意,他轻扯了扯嘴角:“你也用不着讨好我,当初答应给你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高澄眼珠微转,这才低低笑出声。
他似乎是又想起什么,而后又试探性地看向长云:“那...这仗还要继续打下去么,听闻另一位小大人好像出现在敌方军营中...”
他深知长云为人,此人看着温文尔雅,最是端方君子,可却最是心狠手辣,若是让他知道那人背叛...也不知他究竟会作何行动。
可长云的表现却大跌高澄眼界,他唇边的弧度似乎是又上扬两分,而后才不甚在意地开口说了一句:“最好能将他活捉。”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言外之意就是哪怕死了也没关系么?
他有些摸不准长云的意思,言多必失,索性回了一个“是”字。
高澄说完后便立刻着手去做这件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消失没了踪影。
而长云却身着一尘不染的月牙锦袍拜了拜面容和蔼的佛像。
*
“师尊你真有先见之明。”
看着小徒儿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沈云川故作淡定的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可他唇边的弧度却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谢星辞打量着周遭环境,不禁倒吸一口气,心里直犯嘀咕,不愧是人间最繁华的地方,这皇宫装饰的精巧程度怕是一些百年根基的门派也比不上。
他昨晚同师尊在床上一番分析后,决定还是要来皇宫面见皇帝一番。
当务之急根本就不是造反打仗的事情,而是阻止寺庙的建造。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提出建造寺庙的人是皇帝,那眼下可以阻止继续建造寺庙的人自然也还是皇帝。
虽然他身份不够见到皇帝,可他师尊的身份够格啊。
过了好一阵,才响起一道尖锐的嗓音:“陛下到”
黄纱做的屏风遮住皇帝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出两道人影
。
一个身材矮小肥腴的人搀扶着一旁清瘦高挑的人影。
待那道高挑清瘦的人影落座后,那身材肥腴的太监才尖着嗓音开口,这嗓音中隐隐透着一层尖酸刻薄的怒气:“还不跪见陛下?”
跪当然是不可能跪的,他们师徒二人的身形未动,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
那太监刚想发难,结果却听另一道沧桑却意外和蔼的嗓音响起:“都是些虚礼,罢了。”
谢星辞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皇帝居然这般通情达理,看着也不像是非不分的昏君。
沈云川微微弯了弯腰,态度也算得上恭敬,他薄唇微张:“陛下,臣有事要禀。”
皇帝点点头,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咳喘不止,又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安静下来:“爱卿说吧。”
“臣家中长辈告诫,若非万不得已之时,切莫下山沾染凡间俗世,臣一直铭记在心,可而今到了大祁危亡之时,臣若是再不出关,恐怕是对不起天下苍生的百姓,更是对不起家中长辈的告诫。”
皇帝听闻后并未开口,可他身旁的那太监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般尖叫出声:“你这是在咒大祁要亡国!”
他还欲继续说下去,结果却被皇帝言辞打断:“来福,你下去吧。”
那名叫来福的太监自知逾矩,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终于在此刻安静下来,皇帝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爱卿何出此言?”
这回说话的却不是沈云川了,而是谢星辞,他说话的语气隐隐带上了质问的意味。
“你大兴土木,为了建造寺庙从而导致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各地多年征战,难道这些陛下都从未有所耳闻?”
谢星辞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中满是怒火,就连唇边的弧度也沾染上凉薄嘲讽的意味。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