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了。艾旬南没有回复，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全天的劳累让他有点胃疼，自己去接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等电话接通时已经过去了半分钟。

那边先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江怀游的话音才出现：“喂？南、旬旬！”

听到他硬要用昵称喊自己，艾旬南一边好笑，想念一边开始作祟。时到现在他才感到生活的踏实，一日逝去的时光飞速回溯，归流到一个在家里接电话的omega身上。这是他的重心，让他情难自禁，也有了恋家的情绪，现在只想把男朋友搂在怀里亲一亲，而不是在公司加班真的变了，放在一年前他也决计不会厌烦自己的工作。

“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刚刚在干什么？”

“看电视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铃声才醒。”江怀游打了个哈欠，然后艾旬南听到对方稍微离开了一下，关掉电视后才重新凑到话筒前，黏糊糊又不好意思地问，“你忙完啦？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想你。”艾旬南语气里不自觉地也有了撒娇的意味，“今天好累，一直在忙，可还有邮件要处理。秘书下班前还给我热的咖啡，但我喝不了。”

“柜子里有没有茶叶？可以泡一点。”江怀游指尖刮着沙发布，笔直地坐着。艾旬南的声音传来时一点没有失真，过于清晰的声音反而更让他感到想念，“我也想你了……工作是不是很忙？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这就想见我了？”艾旬南轻笑，仿佛自己根本没这个想法，“这周可能不行，下周末看看有没有空吧。晚饭吃的什么？”

“桂花莲藕。”江怀游的声音像水一样流淌过来，缓缓浸润了艾旬南的烦躁，他盯着桌上还剩了一半的桂花莲藕，委屈道，“老板问我是不是给你带的，我说不是，你不在，老板就问你们不一起住了？我说你是去出差了，过几天还会回来……”

江怀游纠结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下意识就说出去了，可能觉得只要我不承认，你就不算和我异地。”

“乖。”艾旬南心里倏地酸软一块，“回去还带你吃。”

江怀游嗯了一声，轻轻吸着气，想让氧气分解体内荷载过重的想念：“我今天早上起床没看到你，就一点也不想动了，差点要迟到了才从床上起来……你先别说我，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你一走我就也不想上班了，感觉很没意思。”

他翻了个身，想听艾旬南的回复，可很久对面都没有说话，直到：“那就不上了吧。”

“嗯？什么？”

“你啊。”艾旬南笑道，“不想上班就不上了，我养你啊。”

江怀游觉得他在开玩笑，唯恐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不求上进的角色，赶紧弥补道：“瞎说，我只是想你而已，用不着你养。”

“平时上班也没见你多积极，只要放假就缩在家里当蘑菇，我说错了？”艾旬南认真道，“讲真的，我现在养你一个不成问题，如果不想干了，想辞职就辞职吧，你大概只是不适合996的工作而已，总有其他事情适合你去做。”

江怀游愣愣地听，仿若听见什么天外来声。一桩日夜渴求的大好的美事就放在自己面前，但自己却不敢碰了：“那我要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呢？”

“谁说一定要你找工作了？”艾旬南笑着问，“没有合适的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吧，你男朋友有能力让你一辈子都gap year。”

江怀游又愣了许久，似乎在和脑内的想法作斗争，长舒一口气后才道：“如果言真知道你对我说这种话，大概会每天盯着我不许我辞职吃软饭。”

“这怎么能叫吃软饭？”艾旬南不乐意他把自己对男朋友好的方式污名化，“这分明是……”

“我知道，但你也不听听你的话……如果别人对我这么说，你会怎么想？”

被其他人诱惑着辞职，然后被其他人养？这不妥妥被人骗走了？艾旬南当即精神抖擞：“那我不允许好吧，我知道了。”想一想，又说，“我不是在鼓励你辞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现在你有底气去过更好的生活，因为我赚到的钱能把你养得非常好。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要太辛苦，吃喝住行都好一点，知不知道？”

“知道……你也不要太辛苦了。”江怀游用手心按住眼眶，忽然感到十分难过。

他今天早晨因为没看到艾旬南，有些恍惚，出门的时候都忘了开车，好像回到了原先那条社畜的时间线，挤着公交车去上班了。走到一半又想起来没吃早餐，空着肚子到公司打卡，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把言真气够呛：“靠，把你的恋爱脑收一收！那个谁又不是死了，干嘛丢了魂似的？”

但这些江怀游都没说，只告诉了艾旬南桂花莲藕的事，而这只是他一天里想念的一个缩影。不讲白天的事一是怕对方担心，二是自己也鄙夷自己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够大了，再不好好工作，真的靠艾旬南养活吗？

但思念又是止也止不住的，矛盾中他不禁要质疑自己，每次恋爱时的依附性人格都是哪来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艾旬南听他在电话那边抽气的声音，觉察出不对劲，哄问道：“怀怀，怎么了？咱开个视频好不好？”

江怀游眼泪已经流进手心，他不敢让艾旬南知道，哪怕再想见见恋人的脸也要忍住，闷闷地说：“没事……我想睡了。”

这并不是他们平时睡觉的点，要早一个小时。艾旬南更加起疑，挂了电话，然后火速拨来一个视频。

江怀游用水洗了脸，让眼眶看上去没那么红才接起来，彼时艾旬南已经拨了四次：“怎么了怀怀，哭了？”

江怀游嘴硬：“没有。”

艾旬南那边光很亮，自己的脸藏在右上角昏暗的小方格里，倒也瞒住了几分渴求的眼神：“想睡觉了。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

“怕你睡不着啊，晚上没人抱了怎么办？”艾旬南哄他，“不挂电话，我在这里处理工作，等你睡着好不好？”郁湮

江怀游没法拒绝，只好乖乖洗脸刷牙，钻进被窝里。这时艾旬南看出不同，仔细观察后确信地笑：“我的床？”

江怀游点头承认，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里有薄荷味。”

艾旬南的心脏像泡进了醋瓶子里，顿觉怀里空落落的，不禁感慨时过境迁，自己居然也有羡慕自家被子的一天。他看着被窝里恋人眷恋的眼神，不由得伸手碰了碰，但只能摸到生硬的屏幕。这次轮到他想辞职了。

“这一天过得真快。”

“我觉得很慢。”江怀游强调道，“还有十天。”

他们就又能见面了。

漫长的，漫长的异地。

第五十六章

江怀游睡着时，艾旬南还在盯着手机屏幕看。他把两人的视频界面截了图存进「怀怀专属」的相册里，退出来又看到江怀游，忍不住再截一张，才关掉了视频。

他放下手机，看着半晌一动没动的电脑屏幕。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多得数不清，他戴好眼镜一封封回复，明明是平日里做得习惯的工作，这次却越做越闷。

之前在T市家里加班，就能看到江怀游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看视频。睡衣贴伏在他脊背上，衣摆下翘起一个弧度圆满的屁股。偶尔他还会悄悄摸摸地戴上耳机，自以为隐蔽地打开黄色网站，然后挑选一个心动的润滑液。这还是艾旬南突击他有没有偷看帅哥视频时发现的，当时艾旬南把他压在沙发上逗弄了半天，把还是炮友的江怀游摸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再义正言辞地推开他，神清气爽地继续工作现在想来真是浪费生命，早知道会为了这个人异地恋搞事业，当时就该把他按在床上好好亲亲。

想起哭都要瞒着自己偷偷哭的江怀游，艾旬南心里就一阵酸软。他勾过日历，找了个日子画圈，然后拍给对方。

艾旬南：很快就能见面了，宝宝，别哭。

公司换了新的总监，是个晒得黑黑的alpha，一身强壮的肌肉，在西装下裹出蓬勃的力量感，说话却十分文气：“你好，请问昨天会议上的文件在哪看？麻烦传给我。”

收到文件后又会说：“谢谢，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摆架子还相当和气的新总监，很快就赢得了公司同事们的认同。只有江怀游还没适应总监变男友又换总监的情况，午休时和言真念叨：“昨天开会时大家都轻言细语的，好不适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