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凡尘诱惑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尼姑,可也曾这样笑过?

……

事情并不顺利,尤其是在这个很有可能被人闯进来的地方。

思羽上妆的一整套笔刷是特制的,全球仅此一套,笔刷上面还刻上思羽的名字。他垂着长睫,用染上红色油彩的笔刷在手下雪白的画纸上作画,笔刷游离在两侧耸立的山脊上,浅凹的峡谷。

红色如秋日之枫,给这张画纸增上别的颜色。

只是画纸抖得厉害,他不得不去扶稳了。

思羽的笔刷走到了瀑布处的悬崖,他在那里画了一朵精致而靡丽的花,花之妖艳,纸之纯白,杂糅在一起,红与白,谁更胜一分,恐怕只有思羽这个作画者知道。

随后,思羽又换了一只笔刷,他一笔深,一笔浅,浓墨重彩,轻描淡写,皆有。

……

突然,思羽伸手摸向了申珏的脸,他的手指碰到眼角的时候,对方立刻撇开了脸。他顿了一下,随后他强行把人翻了过来,剧院化妆间灯光下,那双被描绘得柔美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雪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红唇,不知忍了多久。

似乎灯光太刺眼,人被翻过来的那瞬间,一滴泪就从眼角滑下。

思羽本能性地伸手,居然正好接住那滴从脸颊滑落的泪珠。

泪珠隐于他的手心。

落泪的人已经闭上眼,而思羽看着手心里的泪,出了一会神。他突然扯过旁边早就毁得差不多的戏服披在对方的身上,将春意重新藏于冷漠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思羽把人搂进怀里,第一次语气不再气定神闲。抱紧了,才发觉对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是强忍情绪的颤抖,而非害羞。

申珏厌恶哭泣,尤其是厌恶因为软弱而哭泣,可是他现在忍不住,像是情绪被压制太久,今日有了契机爆发,便如台风过境,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抱着他的人一直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又回到了天庭。

幼年时,因修习成效不高,他窝在师父怀里哭,那时候师父也是如此这般哄他,而他把师父的衣襟打湿了,师父都不曾凶他一句,还夸他。

“小小年纪,道心就如此虔诚,如磐石不可移,实在难得。”顺带还损了一句他的师兄,“不像你那不成器的师兄,成日只会研究些情情爱爱。”

他道心真的虔诚吗?

申珏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这条路好难,他走了好久,从一开始的睥睨一世,现在只觉得自渐形秽。他憎恶天帝,憎恶天帝幺儿,憎恶他在境中遇见的所有人,但他最憎恶的人是自己。

是他没用,是他太软弱,所以才会哭。

有什么好哭的?

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哭难道就能破境吗?

可现在的他的确忍不住,他甚至都忘了抱着他的人是谁,他现在在哪,他只觉得他终于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什么事都不想。

如果一睁眼,发现他所经历的轮回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他没有随师父去赴蟠桃盛宴,也没有遇见天帝幺儿。

……

思羽发现怀里人居然睡着的时候,有些愣,随后便觉得啼笑皆非,可把怀里那张脸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又慢慢变了。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化妆间的沙发上,再换了身衣服,出去打了水进来。他坐在沙发边上,仔仔细细给已经睡着的人卸妆,一点点地卸,他给自己上妆都没有那么精细。

卸妆卸到一半,门突然被敲响了。

思羽的动作一顿,他直起身看向门口,半响,他起身去开了门。

商迦予一见门打开,就要冲进来,可被思羽拦住了,他气得就要张嘴骂人,可思羽动作更快。

思羽直接捂住了商迦予的唇,把人往外拖,拖出去的时候,他还不忘轻轻关上门。他把人拖进了另外一间空化妆间,才一脸嫌恶地松开手。

商迦予看着挡在门口的思羽,眼眶有些发红,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他是不是在里面?”

“没有。”思羽冷着脸,“谁带你上来的?”

“他一定在里面,你少骗我。”商迦予的目光从思羽的脸上往下扫,蓦地,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居然在这里做那种事,恶心,不要脸!”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就被掐住了。

思羽看商迦予的眼神跟看臭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里面除了厌恶,找不到其他情绪,“你最好别乱说话,小杂种,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商迦予没思羽高,力气也没对方大,被对方这一掐,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用尽全力去扯对方的手,可扯了半天,也扯不开,反而被对方掐得生理性地流了泪。

眼泪滑落的时候,思羽才松开了手,他拧了下眉,走到旁边的化妆桌上,拿过一张湿纸巾,把两只手都擦了一遍。

思羽一松手,商迦予就无力地跌坐在地,他摸着脖子,一个劲地咳嗽,等他缓过来些,却被一只脚直接踩倒在地。

思羽还穿着舞台上的软底戏鞋,他一只脚踩住了商迦予的肩膀,直接把人踩倒在地,眼神实在没有一点温度。

商迦予被踩在地上,几乎要发狂,可是他根本打不过思羽,甚至只能被对方踩在地上。他看着上方那张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只觉得五脏六腑全是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是那个被踩在地上的人?

“小杂种,下次再随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你了。”

对商迦予来说,思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他已经什么听不清了,看不清了。

他眼里只有踩在他身上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