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记者余小芳是这么跟周渔说的:“我们什么都不用说,你出现在南河日报上,是引领什么风气,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如今报纸拿在手里,周渔瞧了瞧,不是第一版,而是在第三版,占了整整一个版面,本来是想登她的照片的,不过周渔为了门市部着想,所以建议用了门市部门面照一张。

所以,梅树村蘑菇批发门市部市中店的门面照就这么出现在了南河日报上。

周渔也有个私心――门市部经营范围扩大了,门店也要增加了,他们之前开业,是求着人家给自己东西,其实门类不是特别全,选择范围也很小,如今有了这个招牌,倒是可以来个省内招商会,丰富一下产品。

不过这事儿还得等店员招完了再说,否则他们根本忙不过来。

而这样一篇报道,显然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巨大的轰动。

周渔早有想法,所以拜托余小芳给她留下两百份报纸,好当作广告招牌,哪里想到,余小芳给她打电话说已经寄出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这一期的南河日报直接卖空了:“这是第一次,我们又加印了一次,还是不够,很多人都到报刊上来问询,想要看看写你的文章!”

当然,周渔也收到了新的来信――比上次上南州晚报的时候要多多了,有问她为什么要开门市部的,有问她有没有什么致富新门路的,有问她自己的法子行不行的?有问她能不能帮自己也开家门市部的,还有跟她说自家穷得要死周渔能不能借钱的。

周渔:……

门市部也多了一些人,用王建的话说:“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跟当初张阳县饼干厂来的时候很像,进来后四处撒么,问问这问问那儿,还守在门口数人流。”

这显然比写信的更有行动力,是来实地看看,至于看什么,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

但有几个人引起了周渔的注意力。

五个人的队伍,其中三个人穿的很时髦,两个人穿着更本地化一些。三个人根本不开口,由这两个人带着,一路从市中店转到了城南店,五个店铺一个都没落下。

王建觉得不对,专门打了电话给周渔:“奇奇怪怪的,说话也都是小声,别是有什么不良居心吧。”

周渔倒是不认识,不过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85年前,夏国引进的外资,大多是香江那边的投资,有香江人一点不意外。

但这会儿引进的外资几乎都是跟各大国企工厂合作,进行联营,所以周渔也没有上前自我介绍,而是说:“应该是香江那边的投资者,不用管他,让他们逛就是了。”

王建点点头,这才汇报正经工作:“那三十个人我都通知到了,让他们准时来面试。”

周渔最终收到了大几百封信,但说真的,大部分人写的东西都是不能用的,最终优中选优,周渔选出了三十人。

这三十个人中,有的对经商非常了解,一看就是有家学渊源,有的非常认真,虽然并不太懂,却用各种详实的数据告诉周渔,他做了多少功课。更有两者兼顾的,周渔其实都挺满意的,让他们来面试,只是要看看本人如何,筛选出一些不合适的人。

面试时间就定在了后天,地点在市中店,时间是下午一点,这是给住的远的人有时间赶过来。

定好这个后,周渔就出了门,准备回家。

哪里想到,在路口又碰上了这一行人,他们并没有乘着小轿车离开,反倒是一直在店旁转着,有个香江人在不停地数数,应该也是计算人流量的。

周渔就好奇起来,按理说,香江别说小卖部了,就是连锁超市也有很多,他们不应该看上她这个小生意。这会儿怎么一看就很看重的样子。

不过离得太远,周渔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想了想后,她干脆将围巾从包里拿了出来,直接裹在了身上,遮住了脸――她是在南州晚报上露过面的,这时候上报纸的人少,再说她也不丑,恐怕有不少人认识她。

这样一捂着,大冬天的谁也看不出来她是谁。

这样,周渔才慢慢走过去,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对方正在用粤语说话:“客流量不错,客单价也不低,的确是赚钱的买卖!”

被汇报的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吧。”

略微一等,就有一辆小轿车过来,几个人就坐车离开了,周渔想了想,直接拐到了一旁的邮电局,给伍月华打了个电话:“伍总,咱们市里来香江客人了?”

伍月华也不知道:“没听说啊。怎么了?”

周渔就说:“您帮我打听一下吧,三个人带着两个本地人,他们来干什么的,是投资吗?”

伍月华点点头:“行吧,我去问问,一会儿打给你。”

这一打听倒是时间不短,晚上的时候,伍月华的电话才打到了村子里,“我问了问,真是有从香江来的客人,是香江展鹏集团的。”

周渔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这也很正常,做生意就是起起落落,能屹立不倒的都是少数,几十年间,都不知道起来又落下多少公司,不是同行业,她很难都知道。

她静静地听着,伍月华倒是打听的挺详细的,“展鹏集团是做纺织的,有意同咱们省里的纺织厂合作,共同联营生产纺织品。来的人是展鹏的董事长的儿子,叫做展博,是咱们是省厅的客人。咱们南州没有纺织厂,所以这事儿咱们局里虽然知道,但是并没有参与。”

“他这次过来是趁着考察的机会,来见亲人的,没通知任何人。说是他们就是南州人,当年他爷爷因为各种原因去了香江,并没有带走发妻和孩子,一直都在挂念他们,好在一年前取得了联系,这次过来就想见见面。”

这种事当年有的是,周渔点点头:“那这个亲人是谁?”

伍月华说:“是酿造厂的一家子,当年老头子走了,老太太也挺厉害,自己把儿子拉扯大了,就是命不太好,好容易儿子长大了,还进了酿造厂当烧炉工,算是有了正式工作,后来又娶了媳妇,生了个大孙子,叫展天成。结果出事了。”

“大儿子烧炉的时候出了意外,人去世了,大儿媳妇一瞧一家子都靠她了,干脆改嫁走了,这会儿老太太都六十了,只能又支棱起来,带孙子。”

“不过这个展天成可不正干,从小就是偷鸡摸狗的,他奶奶也没精力管他,能活着就行。后来满了16岁就进了酿造厂,结果因为天天旷工,被开除了,就是个街溜子!”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爷爷,以后日子总算好过一点。”

不过伍月华也挺警醒的,周渔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就算看到了香江人,也不至于打电话跟她打听,她肯定是有事,这也是伍月华二话不说给她帮忙的原因。

她问:”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了?”

周渔就说:“他们在我五个店里转了一大圈,又看了半天,还说是好生意,我总觉得他们似乎看上我的生意了。”

伍月华那边安静了一下,却并没有否定,作为官员来说,她肯定是不能乱猜测的,但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商务局的蔬菜公司打电话,而是在自己家里,她可以说一些朋友能说的话。

“我觉得不无可能。展家这个老爷子去了香江以后,是另娶的妻子,也是靠着妻子带来的嫁妆发的家,这是省里合资前就了解的背景。”

“如今老太太活着,大孙子过的这么不好,我猜测,那边的老头子肯定有补偿的想法。对后面的妻子来说,与其带过去,不如留在这里。你得注意点。”

根本就不用周渔注意,第二天,展天成就上了门,说是要找周渔谈一个好生意。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倒是不错,穿着从海外带回来的西装,坐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抖腿,见了周渔以后,先吹了一声口哨,来了句:“你比报纸上漂亮!”

周三春跟着周渔的,当即就上去要收拾他,周三春的拳头可是跟海碗一样,还没到他跟前,就把他吓坏了,一屁股出溜到桌子底下,立时服了软:“别别别,我开玩笑,我就是想跟你谈个生意,我是来谈生意的。”

周渔就让周三春退了退,问他:“谈什么生意?我有什么生意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