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卷毛与白皙但立体的五官将整个投屏都占满,不用想都知道珀卢是直接把脸贴到镜头前了。投屏展示的影像带着几分电子的冰冷,然而安德却感到丝丝热意,仿佛雌虫的体温透过荧幕传过来了似的。
“想倒没有特别想。”她无情地说,“你才离开多久,至少等到几个月后再问我这个问题。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听指挥官的话,战线推进顺不顺利……嗯,我以前都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
闻言珀卢顿时露出受伤的神情,但仍旧不忘要牢牢把控住与镜头的极近距离,让小雄子殿下能看清脸上每一根绒毛的动向。
“我可是天天都在想念罗米,想得晚上都睡不好觉。”他将欲泣泫然欲泣的模样学得很生动,生动得有些夸张,“每天辗转悱恻之际都在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偷偷地把罗米藏到军舰里头呢?现在见也见不着,想发个通讯都要等时机,别提多难受了。”
说实话,安德也觉得被限制了通讯很麻烦,可这也没办法,于是耐心安抚几句,等到珀卢听够了才开启下一个话题,询问起那边的情况。
众所周知,珀卢对这类事情真是没兴趣。有时间聊这个,不如多谈谈晚餐吃了什么。同时他也清楚,安德罗米亚明知他懒得说却非要问一问是关心的表现,便只得不情不愿又十分配合地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雌虫撇嘴,“真要说的话,唔,刚到驻地就发现了嵌合兽的踪迹,列队追查过去战斗一番,结果给它跑了……大概就这样呗,其他的都和在中央星系相差无几。”
珀卢口中的差不多,安德只相信一半。不过她着实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他们竟然已经打过一场了,惊讶地问道:“听上去很惊险啊,没受伤吧?接下去十年都要以这种频率作战……恐怕就算没有通讯障碍,你也没时间找我。”
“当然没有。”
金毛雌虫这才舍得远离镜头,让它能拍到全身。他摊开手原地转了个圈,制服熨帖整齐,肉眼可见的地方看不见受过伤的痕迹。领口处没有扣严实,她还能看到藏在里头若隐若现的小银牌。
向安德展示完全身,珀卢后退一步坐到房间的地上仰头望着投屏上的小雄子,仿佛这种角度令他感到舒适。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但并不那么排斥透露一些边境的情况给安德:“这次只是凑巧,嵌合兽的足迹可没那么简单捉到它们中有好一部分可是会传送的。打得过就继续战斗,打不过就传送溜走,现在剩下的嵌合兽都很有脑子,很不好欺负哦。”
知道他有分寸,安德罗米亚稍稍安心,又关心了几句远征军生活方面的问题和下一次通讯的时间。其他还好,说起这个珀卢也是一脸烦闷:“下一次估计要很久之后吧……也许几个月或者半年,要根据战况决定。反正肯定到了能问罗米有没有想我的时间段。”
受限于投屏,安德摸不到他的脑袋。不管是五号行星还是边境都没有全息影像通讯的条件,让珀卢的黏糊劲无用武之地。这时候,安德是真的有些想念总是往她身上贴的小火炉了。
知晓远征军难处的小雄子安慰几句,接着又说了些平平淡淡的日常琐事,就到了珀卢休息的时间。即使内心颇为不舍,而向来不怎么守规矩的雌虫也有拖延之意,安德仍旧掐点道别关闭通讯。
要是让珀卢习惯了拖延时间那就不好了,他可以任性,安德却不能让他任性。项圈绳子的另一头既然在她手心里,那就得担起责任。
好好休息吧,小狗。她想,现在缺失的时间都是为了更长远的相伴。
结束与珀卢通讯的第二天,活动还是收藏家殿下的雕刻教学。
维托瑞教得很认真,可奈何安德罗米亚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爱好,不仅是因为她的三分钟热度,很大程度上也有她实在笨手笨脚的缘由。
“啊。”
该好好改刀的石头没削掉,手指倒是开了个小口子。她心虚地用衣袖擦了擦伤口,还将滴到地面的血用脚尖碾了几下企图装作无事发生。幸好维托瑞刚才正对着他那块石料出神,没有立即注意到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等到维托瑞反应过来时,安德已经消灭了罪证。
她隐秘地让受伤的手尽量自然地垂在身侧,不好意思地开口:“没事,就是好像又不小心把不用削掉的部分给敲下来了。”
“我来看看。”收藏家先生站到石料前审视仅仅几秒便有了主意,他指向几处告诉安德,“这几个地方也一起削掉,反正石料够大,直接让成品小一圈也绰绰有余。”
“好,我试试。”
成功将维托瑞瞒过去,安德罗米亚松了一口气。不算祖父,维托应该是她往来最多、关系最好的雄虫朋友,先前他才为没招待好自己而愧疚,要是让他知道了她不小心给手指留了个见血的口子,说不定要发生什么呢。
雄虫的皮肤比雌虫脆弱些,而维托瑞的这些工具瞧着平平无奇,实则都是用尖端技术打造的,锋利坚硬得很,多硬的石头也能轻易凿开。
只要顺利瞒过一开始,后面就不用担心了。毕竟她是虫族,这种小伤口很快就会自动愈合,疤痕都不会留一丝一毫。
有了前车之鉴,安德罗米亚接下去动手都小心翼翼的,速度和乌龟差不多。一整天都泡在石料前也不见它瘦下来几分,真要雕完整个作品,也不知得花费多少时日。
她慢情有可原,然而休息时安德瞥了一眼维托瑞的石料,竟发现它也还是石料原本的模样,好像这么长时间下来收藏家先生就完全没下过刀子似的。雕刻初学者安德颇为纳闷:“维托还没动过刀么?”
“……嗯。”雄虫轻声承认,“不知道要雕些什么。”
安德颇为不解道:“唔?维托平时雕的是哪方面,现在就随意雕一个练练手嘛。正好我都没见过你亲手做雕像,趁这次的机会一并观摩了呗。”
维托瑞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石料,脑海中却始终无法勾勒出准确的形象。
能将收藏星布置成那样的人,对自己的作品当然也存着宁为玉碎的执拗心理。从一开始便知道不美、不完整的雕像,根本没有下手的必要。所以自那一日起,大名鼎鼎的收藏家就再也雕不出其他东西了。
没有任何事物比安德罗米亚更美好,也没有任何以安德为蓝本的雕像比她本人更鲜活。上一次呕心沥血雕出的石像,成了收藏星里唯一被永远尘封在仓库里的藏品。他不满意它,却也不忍打碎它。
这些道理维托瑞难以诉之于口,便只好摇摇头。
“我遇到了一些困难,现在雕不出心中真正想塑造的事物,目前还没找到解决方法。”无法满足安德愿望的雄虫饱含歉意,“抱歉,我……没法向你展示技艺。”
“啊……”安德张张嘴又闭上,“没事的,艺术家都有瓶颈期。等维托过了这个阶段,手艺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具体怎么样她不清楚,反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于是到了临近离开的日子,这两块石料也没能摇身一变成为精美的雕像。尽管结果不怎么样,但安德在努力雕石料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与他们这边旅游似的缓慢进度相比,一直在单独行动的崔格迦那就高效得多。教会安德操作机械后,他就和往常一样冲去遗址挖掘的最前线,到处奔波,一刻也没闲着。不过醉心考古的雄虫到底没忘了两位客人的存在,姑且还每隔几日就互通有无,关心一下双方的情况。
主要还是崔格迦那告诉两人他那边的情况。
“告诉你们一个重磅消息!虽然五号行星不是,但隔壁或许是前文明的一个研究基地哦!说不定能从里面发现不少关于嵌合兽的情报,我马上就要转移阵地咯。”金发雄虫兴奋地诉说最新成果,双手忍不住比划起来,“那可是全部作研究用途的一整个行星,我的天呢!之前我们发现的研究类相关遗址最多也就占总聚落面积的五十分之一,现在正休假的远征军都要提前结束假期,来帮忙守卫珍贵的资料。你们有兴趣一起吗?”
安德罗米亚想回一个‘有兴趣’,然后她想到了这次的教训。
前文明的研究室,它肯定比美术馆还没有观赏性,现在意兴盎然,等真去了肯定又觉得无趣。更重要的是,这么厉害的研究,她一个半文盲能看得懂?显然不可能。
维托瑞的喜好极为明确,所以这句话崔格实际就是在问安德。
她想清楚后直接回答:“研究所就算了,我们去了也弄不懂。而且你说远征军也要过来……是会有危险么?”
听安德直言拒绝,崔格迦那也没伤心。他早料到新朋友对考古没兴趣,也就随口一邀。安德的问题可谓是问到点子上了,崔格老实回答:“不清楚,反正和嵌合兽有关,肯定有点潜在风险。我们这又是俩A和一个S,联邦那些人担心得很呢。我建议吧,你们玩够了还是尽早回去,就怕万一嘛。”
安德与维托瑞对视一眼,决定听取崔格迦那的建议,早些返程。
话是这么说,当下距离原先预定的一个月还有三天,倒也不必如此急切,按部就班就好。
第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