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功能星球的据点,附属

她在池塘边逗留了一会儿,伸手到里头搅一搅,指节长的小鱼们被惊吓得到处乱窜。小树林里穿过的风带着清新与凉爽,安德顺着小径好奇地往里走。当时只介绍了这里是放松心情的地方就去了下一个场所,没深入到里面过。

按照总基地的区域大约估计,这片小绿洲没她的庄园大,不过勉强算是用心布置了,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身处树丛的安宁和寂静。日光穿过树叶,斑驳的树影带给安德熟悉的安心感。她深深吸入一口绿意,后悔起临走这天才发现这处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随意找个长椅坐下,安德拍了张照片发送给老师,并留下‘是不是像在丽珠星?’的评语。调整个舒适的坐姿,靠在椅背。安德罗米亚感受着阳光照下来的温暖以及绿荫的清凉,在微风的吹拂下,她渐渐闭上双眼。

心里想着亚伯那边有她的定位,就算睡过头也没关系,于是小雄虫惬意地打起瞌睡。

弗得格拉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肆意妄为的、尊贵的雄子殿下在树林间的长椅上,恬静地睡着了。绿叶环绕在周围,日光亲吻他的脸庞,弗得的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令人沉醉的甜蜜花香。这处休息区并非他个人所有,但习惯在无人时坐在林间放空思绪的雌虫内心早已将这条鹅卵石小径,以及被树林包围的长椅划归为自己的领域。

现在,有人侵入了他的地盘,而且又是这个人。

弗得格拉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可恶的雄虫殿下,可是内心涌出的一股陌生冲动停住了脚步,使他没法离去。

左手伸进制服的口袋,紧紧地捏住小心放在里面的眼镜,雌虫反而一步一步地靠近睡梦中的安德罗米亚。每一步都走得缓慢,每一步都在犹豫后又前进。尽管许多年未参与过前线的战斗机,雌虫仍记得如何让自己悄无声息。

是不愿让雄虫知晓自己来了,还是不想吵醒他?

空着的右手在即将触及小雄子泛着光的白皙脸颊时,又放弃般收了回去。口袋中的灰色眼镜被他拿出来,似乎是想还给原主人,可弗得将它置于胸口紧握半天,终究没能舍得把安德罗米亚不小心遗失的物品放在物主的身侧。

弗得格拉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将眼镜放下的动作如此艰难,仿佛好不容易被填补上的缺口又要被撕烂了。

“……弗得格拉?”

梦中转醒的安德罗米亚被眼前杵着的人影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位雄虫恐惧症患者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他脸色差得肉眼可见。下一秒,她才看见雌虫手里拿着的熟悉物件。这时候安德才恍然想起怪不得总感觉少点了什么,原来分析器落在弗得的房间了。

安德顺理成章地摊开手掌:“噢对,昨天眼镜忘拿了。你特意来还的吗?谢谢啦。”

她伸手的姿势摆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动静。雄虫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她‘呃’了一声:“难道我理解错了,弗得先生不是来还眼镜的?”

紧接着,安德手心一重,灰色眼镜被按在她手中。弗得格拉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糟糕了。可安德稍作打量,却隐约觉得他好像不是在愤怒,反而有些悲伤和委屈。

明明是正常的物归原主画面,倒显得她在欺负人似的,让安德罗米亚十分摸不着头脑。她自觉不算情商很低的家伙,但对面这位雌虫在想什么,安德确实没整明白。低头瞧了眼通讯环的显示时间,刚才只睡了一小会儿,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消磨。

紫罗兰色的眼瞳望向弗得格拉,指了指解。”

他理解?

弗得格拉心想着,然后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又远又近的距离。伸出手也碰不到对方的衣角,但用余光便可瞥见雄虫的动作,堵住耳朵也能听见雄虫的声音。弗得听到安德殿下嘟哝着‘哎呀刚才忘记先把眼镜戴上再说话了’,然后瞥见安德殿下将遗失过的灰色眼镜重新戴回去,遮住了那双或许会引起自己内心恐惧与厌恶的紫瞳。

他们两个的眼睛其实不太相像,至少温度就截然不同。然而当灰色的镜片成为阻隔,弗得再如何凑近也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时,热意也一并被阻挡住了。他曾戴上这件用错地方的分析器,望出去的世界灰得如同虚假,镜子里的被莫古羡慕的外貌也失色许多,变得不太像他自己。

还想着展开双翅,弗得格拉忽然记起雄子殿下见到这双蝶翼时并未戴着分析器。或许他该高兴,至少雄子殿下看到了他原原本本的一部分,没有任何阻挡。

如今遗失物被归还正主,一点纪念也没有留下,成了摧毁蝴蝶的第一只手。

弗得格拉记得昨天的所有前因后果,雄子在那期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得。情动时上升的温度在剩余一人后很快就降下来,甚至冷得冒出丝丝寒意。那些燥热的画面如幻影般转瞬即逝,相拥而坐的温存也不过是短暂的谎言。

早晨莫古在门外道出的消息浮现在弗得脑海,雄虫即将返程的信息是摧毁蝴蝶的第二只手。

他什么都不理解。

“时间快到了,我先去吃午饭咯。”

雄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向他挥了挥手后毫无留恋地离开。那抹翡翠的颜色与树林融为一体,然后从弗得的眼前消失。

下午,安德罗米亚登上星梭。

负责人与弗得格拉都来送行,原本行程是石料仓库的维托瑞也回来向她道别。见这场面,她内心冒冷汗:“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挑选原料?之后不久还要再见的,何必多跑一趟。”

“朋友离去,我觉得应该来送别。”维托瑞理所当然地说,发现安德好像并不高兴后疑惑道,“安德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我就是担心临走的时候又出事……”

话说一半,安德极快地瞧了眼弗得格拉,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虽说脸色还是挺差的,但站得很稳,呼吸好像也挺平顺,没有旧疾复发的迹象。她稍微安下心,于是上前拥抱了雄虫朋友一下:“没什么,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慢慢挑,我先回去咯。”

“再见,我的朋友。”

星梭启航,气流将送行的人们头发都吹乱。

正想着这趟采买石料的旅途很幸运,意外结识了一位好朋友,维托瑞心情不错地转身往回走,却见到他认定中不应该留在星港的人还在仰望已无星梭踪迹的天空。

“为什么没有跟着安德回去?你不是他的蝴蝶么?”

这位隔几年就要来附属三星光顾一次的雄虫殿下问话时,负责人心脏骤停。他听闻了弗得格拉的情况,也听安德殿下说没打算让维托瑞殿下送行,这才将弗得叫了过来,谁知两人还是撞上了。

负责人焦急地思考该怎么在部下发病之前打圆场时,弗得格拉竟主动回答:“我不是。”

“不是什么?”

“我不是‘蝴蝶’,更不是他的。”

在星梭离去的那一刻,蝴蝶的翅膀就被两只无情的手撕了下来,

血淋淋的疼痛让他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黑暗中的温暖,减轻一些于心间蔓延的酸疼。

茶话会的具体内容安德罗米亚没有告诉维托瑞,所以他尤为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个雄子殿下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我是其中第一个项目,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那我觉得至少这场游戏,安德认真对待了。很少会有雄虫为了伴侣以外的人做些什么,你知道的,帮忙遮挡别人视线之类的小事。”

维托瑞平淡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