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开飞船太远,别离开我的视线,就这两个。”珀卢将航线图显示在投影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就是他们接下去的目标星球,“嗯……应该能停留个两
“明白了。”
安德欣然应下,对时隔百余日的脚踏实地感非常期待。
至于趁此机会逃脱或做点有益于早些回到联邦的小动作,她没那种打算。毕竟荒星意味着未经开拓,整个星球就这么一架飞行器,不会驾驶的她即便逃又能逃去哪里呢。偷摸地留下曾来过的痕迹就更没必要了,反正到补给日的时候珀卢自然会留下再明显不过的‘踪迹’,何苦在没必要的地方费心。企蛾
安德心情一好,对待这位‘绑架犯’也较前端时日真情实感地温和许多。
虽未有翻天覆地的变动,可细微的神情、不经意的小动作……这些溶于日常的细节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改变,累积成不容忽视的数量。
抵达荒星前的三天内,她会忽然有兴致主动摸摸咬人犬的毛发,这在前三个月里从未发生过。与世隔绝的无聊日子让安德产生了写个人传记的念头,她将过去在联邦的生活写在纸上时,左手会无意识地从头顶到后颈顺一遍,然后回到起始位置轻拍。
就像一名作家在创作时撸自家的狗子。
也是时隔三个月,珀卢终于再次找到了以前总喜欢待在安德罗米亚身边的原因难得的平静。并非令人不适的死寂,也没有隐隐作疼的嗡鸣,S级的重大缺陷在这一刻如拂去尘埃般被她轻松抹去。
珀卢曾思索过这三个月间始终没能找回类似感受的原因,或许是过于频繁的接触令本该有的新鲜化为乌有,也可能和他们两人的状态有关。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断定了其中缘由。
和频次没有关系,也和状态没有关系。
只不过是他让她不愿回到从前,仅此而已。
信息素的作用不会随心情变化而变化,会随之改变的只有情绪本身。安德表面配合,却始终没能彻底原谅珀卢的作为,她对在边缘星系漫无目的地流亡一直存有淡淡的排斥,这股拒绝态度理所当然地蔓延到始作俑者身上,造成了他所感到的冷意。
后者原本并未特别在意这桩事,毕竟最重要的角色本身已然到手,目的达成得十分完美。然而事后一想,大概是顺利的行动和过往的经验令他稍稍有些妄自尊大,错误地评估了她的价值所在……好在为时尚不晚。
你终于消气了,罗米。
雌虫想道,然后在沙沙的写字声下慢慢有了困意,慢慢地……坠入……梦中……
珀卢不记得梦里出现了什么,只隐约感觉到很美好,让人很舒服,也令他尤为怀念。
小睡醒来的雌虫睁开眼睛,宇宙常年不变的环境令他难以从外界获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安德抚摸他头发的手停在颈边,像是将珀卢当成了一个抱枕。食指有节奏地缓慢敲击着她自己的膝盖,停顿一会儿后,这个思考时的小动作又变成拇指轻轻摩挲他锁骨附近的肌肤。
“痒……”他难耐地动了动。
正在思考要如何编排下一部分的安德罗米亚停住动作,低头瞧了眼拿她大腿当枕头的沉重大狗。
“终于醒了?”她攥住雌虫的脸颊肉,“醒了就起来,腿麻。”
很有既视感的场景,珀卢乖乖起身的同时隐约记得在中央星系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他攀附着安德的左半侧身子坐起来,十分有眼色地没去乱动正在运笔的右半身,极为自然地半环住小雄子的腰际,脑袋则搁在她的左肩。
珀卢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朝桌上瞥去,手稿被涂涂改改,整张页面除了字就是乱飞的修改符号……看得出来安德罗米亚写得挺认真。
两人
也因此,雌虫才奇怪问道:“我以为所谓的自传只要把发生过的事全都按顺序写下来就好,原来还需要这么频繁的更改?”
安德暗暗地翻个白眼,平心静气地回答有生以来大概没正经读过多少文学书籍的珀卢:“那当然。好歹是自己的人生,总要不断打磨到自认为的最好吧。而且还有很多的思考和探讨要放在里面,不仅仅是单纯的日记……总而言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唔。”
毫无文学素养的雌虫似懂非懂地应下一声,亲眼看着小雄子在一刻钟内把本就杂乱的手稿涂改得更加惨不忍睹,发出疑问的同时借机贴了贴她柔软的脸颊:“为什么不用通讯环?虽然没了联网功能,但只用作记事本的话,它比纸张好用多了,修改起来也方便。”
安德罗米亚笔尖一顿,而后说道:“……有时候纸质资料比电子文档更具备保密性,我有不想让联邦知道的事情。”
“嗯?是什么?”
珀卢非常自然地问下去。
也许在他眼中自己已经不是‘联邦’的一员,所以安德不想让‘联邦’知道的事,对他可以不是秘密。
小雄子因他随意的好奇彻底停下书写动作,钢笔搁在纸面旁边。
要不要告诉珀卢?
虽然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安德撰写自传时从头到尾都没避过他,这种下意识的决定已然说明了她的态度珀卢可以知道这件事。倒不是说珀卢和她的关系已亲密到接近与祖父的感情,安德只是单纯地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这件和信息素、亲密行为无关的小事。
以前她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就更加如此。
如今两人正身处联邦的手也难以触及的混乱之域,他们的对话即使被通讯环记录了下来,也无法传回联邦……本想直接说出口的安德想到自己未来仍有机会回到联邦,便将这本厚实的笔记翻到最开头的那页递给寄生在她左肩的雌虫。
“你看吧,记得别乱说。”
安德在自传的开头就将她的秘密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一同被放在开场的还有她‘死而复生’后的迷茫与恐惧。这些情绪与情绪的由来极其私密,迄今为止仅有祖父一人知晓。
珀卢看得很快,每隔十秒就能听见翻页的声音。
大约翻过
“唔?我还没看完。”
“只看秘密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都只是对联邦生活的记录,你不用看。”说着,小雄虫就把本子啪地一声合上。比起让珀卢知道记忆的奥秘,安德大概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对所遇雌虫们的评价与感想,这会令她有股非常奇怪的感觉……毕竟珀卢也算这些雌虫里的一个,让他看这些内容多少有点当面处刑的意思。
结果这位平时没表现出半点阅读爱好的雌虫竟出乎意料地讨要起来:“但我想看嘛”
事实证明体型和撒娇能力并不挂钩,安德自认没法和珀卢一样撒娇得如此娴熟自然。安德承认珀卢用狗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和神态盯着自己的时候,她会短暂忘记这家伙三个月前干过的垃圾事,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
不过揉脑袋是一回事,给自传又是另一回事了。
“之后的内容有大部分都是我对茶话会客人的感想,你确定想看我夸其他人?比如某个人性格很温柔,我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之类的。”
小雄子的劝退发言十分有效,刚才还好奇心旺盛的金毛雌虫听完后皱起眉,仿佛她口中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他产生极度的不适。
珀卢想了好半天才说:“那现在先不看,但是罗米夸我的部分写完了的话,我一定要看。”
“啊哈,你确定我提起你还会有好话吗,绑架犯先生?”她边说边掐眼前人的脸蛋,显然对离成功仅有半步的时候被他拖回起跑线而非常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