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卢放下安吉尔的衣领,碧眼冰冷地盯着对方。

“你和联邦都让我感到恶心,安吉尔。”

“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珀卢。”

大概在瞬间的想象之中,安吉尔早已死在珀卢手下千百回,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出手。

可能是顾虑到确实还需要仰仗联邦的力量找到安德,可能有其他的原因,珀卢如此轻易地离开了东

门被砰地一下关上的同时,安吉尔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总指挥官到镜子前整了整衣服,被攥成一团的制服领口再怎么抚平也回不到原本的平坦,留下一道道经受过摧残蹂躏的折痕。镜中的雌虫是理智的长官,镜外的安吉尔却知道他心中的忐忑与恐惧。

作为指挥官、作为珀卢的上司,他不能将这些情绪表露在脸上。有谁可以直面S级雌虫的隐怒而不心生畏惧?至少安吉尔不行。

他叹息一声,忽然觉得也许让珀卢遇到安德罗米亚殿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珀卢还像以前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稍微对战斗看得上眼,现在应该会更合群、更像联邦重点栽培的优秀战士一些。成为安德殿下的伴侣本应百利而无一害……谁知会最后发展到这种地步。

安吉尔按捏了一下太阳穴,略微缓解连日操劳积累下的疲惫。

将刺头打发走,之后的工作会顺利许多。他按照约定把珀卢的名字上报给总部,思及近一个月令人焦头烂额的各种临时变动,不由得发出深深的疑问:“安德罗米亚殿下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路玛斯也想知道。

白发褐肤的雌虫踏在黄沙漫漫的土地上,远眺着这颗荒芜的行星。停靠在身后的星梭打开巨大的舱门,十数辆军用悬浮车如幼虫离开母巢般飞出星梭,往黄色星球的各个方向驶去。

拂面的风都带着砂砾,路玛斯转身背面迎风,询问走过来的副官:“没有感应到吗。”

蒙塔摇头:“没有。”

本就不报希望的心逐渐沉入谷底,因为蒙塔对安德殿下的特殊感知能力尚未经过严谨的验证,路玛斯不能凭借他的一家之言就让整艘舰队撤离,直奔下一处地点。但是在内心深处,他非常信任部下的感知,所以路玛斯清楚在这句话之后的搜查行动不过是浪费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仅他们东

‘嘀嘀’

只有路玛斯听得见的声音响起,漫天黄沙之中,雌虫打开通讯环查看讯息。一阵神情变幻之后,他无声地嗟叹。

“这颗行星搜查完,东四部就要回到原本的岗位了。”

总指挥官闭上眼,感受细密而粗糙的砂砾划过脸颊,感受它们被大风吹来又被裹挟着离开。他从腰侧拔出小刀,面无表情地在手臂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它流着血,把棕黄的过路风染上暗红,然后又极快地愈合。

蒙塔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上司在自己的手臂不断地留下皮开肉绽的伤痕,愈合、划开、再愈合、再划开……他没有给重复的场景计数,只对其间的疼痛感同身受。

当路玛斯终于停止伤害自己时,蒙塔适时问道:“寻找殿下的任务中止了吗?”

“嗯。”冷然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一些像‘人’的神情,路玛斯抬脚走过崎岖的地面,“回舰,临时任务已经结束。不过……你的还没有。”

副官跟在雌虫身后,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显而易见地感到困惑。路玛斯也没卖关子,一边在黄沙吹拂中回舰,一边说:“安德殿下的行踪接下来只由专门成立的特别搜查队负责,我准备把你安排进去。”

毫无疑问,是因为蒙塔的感应能力。

随着时日渐由。然而蒙塔骨子里的服从指令让他没说任何反对或质疑的话,点头接受总指挥官的安排。这位曾与安德罗米亚有过不解之缘的雌虫,用生来低哑的嗓音说:“我的荣幸。”本纹甴9伍5??浏??柶灵??整梩

“确实是……你的荣幸。”

路玛斯淡淡的话语飘散在空中,浅色眼瞳也像是被这颗星球的环境所同化,卷在沙暴之中遮住了所有情绪。

声音尽管轻,耳力极佳的副官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木头人似的蒙塔猛然间醒悟了指挥官刚才的自残是因为什么,于是他愈发地沉默,不敢在路玛斯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她的事情,与她有关的任何话题。

蒙塔加入特搜队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东四部的星梭停驻在外围防线时,路玛斯亲自为他送行。

“一路顺风。”他说,“把殿下带回来。”

闷声应下,蒙塔仿佛在对方的眼眸里再次见到他了们搜寻的最后一颗星球,水源稀缺、贫瘠干旱永不停歇的沙暴仍在回旋。

砂土中也有很多值得提炼的矿物,中央星系的矿星开采项目里包含了这类。最近莫古与弗得格拉被安排到肉眼所见一毛不拔的地区巡逻,彻底被调离舒适的总基地。好在雄虫殿下的名号依旧好用,矿星的负责人大笔一挥,把他俩去的分基地也专门腾出一间烘焙室。

随着弗得格拉的手艺越来越好,莫古也逐渐尝得出好坏了。有时他会一边站在机械声不绝于耳的土地上,对身边好友唠叨地说喜欢前几日的小蛋糕。说着说着,乐天的雌虫声音一顿:“都一个多月了……安德殿下也没有回过你对吧?真奇怪啊。”

“她去弥赛亚星系参加遗址挖掘工作,没那么快回来。”同样被晾了几十天,弗得格拉倒显得尤为冷静。

不如说,是有些冷静过了头。莫古纳闷道:“可是挖掘遗址这个事不是和采矿差不多,全都由机器完成么?安德殿下总不能忙到连稍微看一眼消息,回复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唔。”

扎了粉色单马尾的雌虫瞥了好友一眼,瞧那懊恼的神情,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

“她从来没有承诺过我们什么,别因为之前的沟通产生太多期待。”

即使是得到过做客约定的弗得格拉,也不能在安德罗米亚离开中央星的时候要求拜访。他们这些未被雄虫殿下列入亲近名单的雌虫,除了尽力吸引到她的视线以外,也只剩等待了。

“话是这么说……”莫名提不起劲的莫古摆摆头,试图将这种消极的情绪甩出去,结果只让脑袋更晕,“可,你都不觉得沮丧么?明明之前的进展那么好,弗得,仿佛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

变了么?弗得格拉想,根本没有变。

他和莫古与安德罗米亚的联系本就是单向道,哪一天她不愿意接收了,关系也就随之结束。不过有件事莫古还是正确的,虽没表露出来,但弗得内心也觉得有点奇怪安德殿下她,是那么喜欢前人类文明的雄虫么?又或者说,她真的会把自己经营的茶话会丢在一边那么久?

作为第一位客人,即便茶话会后续再无他的身影,弗得格拉也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这是经过安德本人同意的事情,每当她开始新一轮的茶话会时,她的联络员就会将这个消息同步通知给他。

不能说很有用,只不过弗得格拉那时候喜欢从聊胜于无的情报里感受他们两人将断未断的关系罢了。

订做的那块蛋糕,她说雄虫朋友觉得很好吃,以后也想在他们雄虫的聚会上请大家吃他做的甜点。

将聊天窗口拖至底端,这就是安德罗米亚给弗得格拉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

“还好。”他回复好友,“更令人一蹶不振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