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 可有人在皇上跟前提起废太子一案?”
黑袍男人恭敬作答:“奴未曾听人提起过。”
“如此甚好。”车内的男人随后吩咐:“你且早些回去,以防有人瞧出端倪。”
黑袍男人应了声“是”, 这才勾着背转身往回走, 而那辆马车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徐徐驶远。
新月酒楼地处北门大街最繁华的路段,门庭若市, 日夜不息。
酒楼掌柜姓宋, 与柳若施已算是老相识, 一见她出现在门口,便赶忙迎上去,低声道:“许久不见,侯夫人可还安好。”
“自然安好。”柳若施按惯常的套路塞给他一锭银子,“老地方, 不得有旁人干扰。”
“夫人放心,小的一直给您留着那间包房, 夫人随到随用。”说着亲自领着柳若施上了酒楼的三楼。
三楼的“兴隆堂”便是专属于柳若施的包房, 伙计上完茶水与点心, 便恭敬地退下,并轻轻地拉上房门。
钱嬷嬷趋身行至窗前,探头往楼下瞄了几眼,随后拉下了帘子,“外头还没动静,也不知那人会不会过来。”
柳若施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露出里面的杏色大氅,随后屈身坐下,安然地饮了一口茶水:“即来之则安之,你急什么。”
钱嬷嬷满脸担忧:“夫人白日里与世子闹了那么大一场,老奴是担心他会咬住夫人不放,若使计让侯爷知晓了夫人此番夜间出门,还不知侯爷会如何疑心。”
柳若施挑起眉头冷哼一声:“正因为我与世子白日里闹了一场,此时他才没功夫管我,怕是正忙着哄他那小美妾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钱嬷嬷说着又轻轻掀开那帘子的一角往外探了两眼,仍是没瞧出什么动静来。
主仆二人如此在包房里一直等到半夜子时,要等的人仍是没来,钱嬷嬷都要急疯了:“再过几个时辰老爷便要回府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
柳若施绷着面色,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厉喝一声:“你再多言不如自个儿把舌头割了。”
钱嬷嬷只得赶忙闭嘴,不再吭声了。
如此又等到了丑时。
敲梆子的更夫都在楼下转了好几圈了,喧嚣的夜市也逐渐安静下去,柳若施攥紧手里的帕子,面色灰败地从官帽椅上站起身来,终于沉声道了句:“咱们走吧。”
钱嬷嬷肩膀一松,总算是安下心来,上前一步替主子披上披风,继而打开了包房的木门。
藏于酒楼屋顶的楚哲透过夜色,一清二楚地看到身着黑色披风的柳若施上了马车,随后车帘垂下,马车驶远。
丁秋生从屋顶的另一侧凑到近前:“世子,奴四下里都看了,并无可疑人等出现。”
楚哲将剑在腰间扣紧:“估计是放了柳氏的鸽子。”
“咱们也跟着扑了一场空。”
楚哲阴冷一笑,英挺的五官在夜色里显得愈加立体而冷峻:“不叫扑空,至少知道她背后确实有人,且至今与此人保持着联络。”他情不自禁咬紧了牙关,“十六年了,这笔血债她该还了。”
怡安院里,玉儿服侍主子躺上床后欲熄掉屋内的烛火。
姜欣然赶忙阻止:“等等,我想再坐一会儿,到时我自己来熄吧。”
玉儿一脸狐疑:“莫非世子没回来,姑娘睡不着?”
姜欣然斜了她一眼,随意撒了个小谎:“不过是晚上多吃了些,想再消消食而已。”
“要不让奴婢再陪姑娘一会儿?”
“不用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屋歇息去吧。”姜欣然随手拿起枕边的画本子,翻了翻。
玉儿见此将屋内的茶壶茶盏规整好后便转身往外走,还未行至屏风处,又听主子在身后唤她:“等等。”
玉儿步子一顿:“姑娘,还有何事吩咐?”
姜欣然抿了抿唇:“你……可听到有人说侯爷今日去了何处?”
玉儿向来对这些小道消息灵通得很,忙转身行至榻前:“奴婢在马管家吩咐下人时听了个大概,好似侯爷有一旧友,在多年前就过世了,每年的腊月初一是那旧友的忌日,侯爷都会在这一日离府,去那人家里住一晚,应该是祭拜什么的,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姑娘何故要问到此事?”
姜欣然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今日听到世子在侯夫人面前提了一嘴,一时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你回屋吧,没事了。”
玉儿乖乖地退下了。
姜欣然心里愈加不安,侯爷不在府中,那侯夫人又来怡安院闹了一场,眼下楚世子也深夜未归,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拿着话本子胡乱翻了一回,又胡思乱想了一回,实在是疲倦之极,终于靠着引枕歪着脑袋眯了过去。
也不知眯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嗖”的一声从床畔坐起来,抬眸一看,才知是楚世子回来了。
他刚刚进门,身上还裹着屋外的寒气,一袭夜行黑衣,脸上覆着一层瓷白的冷光,右手习惯性地握住腰间的剑柄。
“世子,你回来了。”姜欣然赶忙趿鞋下床。
楚哲取下长剑,搁在一旁的案桌上,“你缘何还没睡?”
“我……等你。”姜欣然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楚哲并没接那茶水,而是黯然地看了她一眼:“我先去洗漱了,你上床歇着吧。”说完转身出了屋子,去了旁边的盥室。
不过两刻钟后,他便洗完了进屋,见姜欣然已躺到床上,抬手挥熄了屋内的烛火,随后也提腿上了床。
黑暗中的两人皆没睡着,姜欣然躺在床的里侧,楚哲躺在床的外侧,触手可及,却也好似远隔千里。
如此约莫熬了一刻钟,姜欣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世子,你晚上出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哲好一会儿没吭声,就那么沉默着,不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姜欣然寻思着他这会儿许是心绪不佳,自己最好别再招惹他,于是轻轻往里翻了个身,准备好好睡觉。
“姜欣然。”他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