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施咬着唇,没吭声,攥紧帕子的手在微微发颤。

“你这心思,主人怕是无心成全。”

柳若施神色一滞,抬头看着黑袍男人:“公公此话何意?”

“老奴今日过来,有两件事须与你交代清楚。”德公公说着从圆凳上站起来,在屋内踱了两步:“第一件,楚世子不只在调查周虞音的死因,也还在调查楚家三姑娘的死因,侯夫人联络过的那名杀手烟锅子,怕是早被他秘密关押在某处了,侯夫人要有个心理准备。”

柳若施听得头皮一阵发紧,气息微颤:“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万一事发,还请侯夫人一并扛下来,最好莫胡乱攀咬,否则,”德公公顿了顿,语气狠厉了几分:“便是要自食其果了。”

话说得很平静,很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柳若施整个人僵住,满脸的不可置信:“公公……这是在威胁妾身吗,莫非,莫非主人想……要弃了妾身么?”

立于一旁的钱嬷嬷见此也哭着跪下去,面色灰败地乞求:“还请德公公救救夫人,救救我们的夫人啊。”

德公公神色不变:“老奴不过是个传话人而已,无意威胁任何人,也没本事去救任何人。”

柳若施眼底浮出绝望,泪滑了出来,她本意是想求援的,没想到却反而被一脚踢开,如何能甘心。

她瑟缩着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抓住德公公的袍角:“主人不可能弃了妾身的,不可能的,德公公定是会错了意。”

德公公提起衣摆轻轻一抬手,将身上的袍角从她手里抽回:“楚家三姑娘为何会出事,侯夫人应该比谁都清楚,若非是此桩意外,楚世子或许压根儿不会想着再去调查周虞音的死因,这可都是侯夫人自己惹出的祸事,主人能为你挡一时,可不想为你挡一世,还望侯夫人好自为之。”

柳若施彻底被击垮,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片刻后她嘴边浮起一丝冷笑,愤恨地看向德公公,“妾身忠于主人多年,到头来竟落得这么个下场,早知如此,妾身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她顿了顿,咬了咬牙:“但既然已经如此了,妾身便不在乎来个鱼死网破。”

德公公不屑一笑,略略一弯腰,凑到她的耳边:“除非,你连剩下那两个女儿的性命,也不想要了。”

? 76、柳氏被擒

柳若施闻言面色一滞, 身子猛的再次折下去,伏在地上开始呜呜痛哭, 哭过几声后继续哀求:“刚刚是妾身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还望德公公莫要与妾身计较,请求德公公替妾身在主人面前再去说说好话,妾身忠于主人多年, 主人怎可说弃就弃呀。”

德公公苍老的脸上不见丁点怜悯,抬手将黑袍后的帽子盖上头顶:“要怪,只怪你们自己太贪、太蠢, 除此之外,怪不得任何人, 夜深了,老奴不宜在此地久留, 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但人还未到门口, 那扇门却突然“呯”的一声被一脚踢开。

屋内的人皆吓得一怔,还未反应过来, 便见楚哲手握长剑从门外阔步入内。

德公公是何等机警之人, 心下一叹“不好”, 转身欲跳窗而逃,只是人刚跑至窗口,便见禁卫军统领冷凡从窗外纵身跃入,身子一横挡在他面前:“想跑,可没那么容易。”继而伸臂单手就将他制服。

此时跪伏在地的柳若施与钱嬷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 满以为德公公已将她们推入深渊,没想到前头还有楚哲在等着将她们推进地狱。

柳若施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干脆眼一闭, 假装晕死了过去。

楚哲提起长腿在屋内徐徐踱了几步, 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柳若施,俊朗的脸上浮起嘲讽的冷笑,随后转头看向德公公:“依我看,太贪太蠢的人怕是不只侯夫人吧?”

德公公被反绑着双手,面色阴沉,气息发颤,狠厉地盯了楚哲一眼,不发一言。

楚哲大声吩咐:“丁秋生。”

“奴在。”

“侯夫人不守妇道,夜会外男,先将他们押往府衙。”

这黑袍男人的身份尚未确定,只得先以“和奸罪”来论处,将人押去狱中再说,大不了连夜突审。

丁秋生大声应“是。”

随后一帮护卫蜂涌而上,将三人用绳索牢牢捆缚,继而出了新月酒楼,踏着茫茫夜色,浩浩荡荡地押往府衙的方向。

楼下的宋掌柜惊得一张嘴张得比枣儿还大,若侯夫人真是私德有亏,他可就是第一见证人呢,他收下多少锭银子,他们便私会过多少回……

安平侯府。

楚玉书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天已蒙蒙亮,翻了个身,欲起床洗漱了去上朝,却蓦地发现旁边床榻空荡荡的,压根儿不见柳若施的人影。

他摸了摸被子,被子竟也是凉的,莫非柳氏一夜未睡?

楚玉书趿鞋下床,一连唤了两声“若施”,却没人应他,他转而又唤了几声“钱嬷嬷”,竟然连钱嬷嬷也没应声。

他心下疑惑,刚打开屋门想去外头瞧瞧,却一眼望见牛二正急匆匆地跑来,跑得一脸绯红,嘴里呼呼地吐着白气,一边跑一边喊:“侯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楚玉书一脸不耐烦:“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大呼小叫的?”

牛二总算跑到近前,喘了口气:“侯……侯夫人她,被世子扭送到了府衙。”

楚玉书压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蹙紧眉头:“你是吃多了还是没睡醒呢,大清早的在这儿胡言乱语。”

“侯爷,是真的,刚刚衙门都派了官差过来传话,说是……说是……”后来的话他不敢说。

楚玉书爆躁得往他腿上踢了一脚,大喝一声:“说什么?”

“说……说是侯夫人夜会外男,又……又说是侯夫人谋害前任侯夫人,还谋害……三姑娘,今日过了辰时会在府衙开审,让侯爷去旁听。”

牛二说得结结巴巴,但话里的信息却极多,楚玉书一时反应不及,怔愣了好一会儿。

夜会外男?这个词过于扎耳,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但楚玉书想到醒来时摸到的冰冷的床榻,不由得神色一敛,嘴里喃喃着:“谋害前任侯夫人,谋害三姑娘……”他在片刻之间霎时清醒,面色也陡然灰败下去,嘴唇微微颤抖,“快……快给我去更衣。”

楚玉书转身往屋内走,牛二也前后脚跟着进屋。

更完衣,楚玉书急匆匆出了主院,准备坐马车去府衙,但刚跨上车轼,他又蓦地一顿:“不行,得先去找母亲,让母亲出面救若施。”说完又急火火地跳下马车,往锦秀苑的方向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