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就知道是这样。”玉儿一把挡在姜欣然身前,也“噗通”一声跪地:“姑娘好歹也要为自己想想,此事,你万万使不得呀。”
姜欣然垂目看她:“为何,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与世子好好相处的么,怎的,如今我要与他真正圆房了,你反倒又出言反对了?”
“奴婢自然是希望姑娘与世子能真正在一起的,但这得要世子有心,要姑娘自己乐意,姑娘与世子同床共枕那般久却没有圆房,可见你们心头是没有彼此的,眼下姑娘要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圆房,实在是过于草率、过于委屈了些,再说了,姑娘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立女户单过么,若是贸然地破了身子,往后姑娘当真就嫁不出去了,这圆房之举虽说关乎世子性命,却也是关乎姑娘一生的命运呀,还请姑娘三思。”
“那你说说世子怎么办,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七窍流血而亡?”
“姑娘傻了吗,世子位高权重,模样也俊俏,世间多少女子想往他床上爬,先不说别人,就说那郑家姑娘,定也会出手救世子的。”
姜欣然幽幽一叹:“如此一来,我与世子的关系岂不是就穿帮了么,若世子眼下并不打算放我出府,我往后在这府中又如何立身?”
玉儿眉头一蹙,没辙了。
? 70、初次
姜欣然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反过来劝她:“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往后若真能立女户单过, 自己挣钱自己花,我何必还要盘算着嫁人,退一步说, 世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多次在我危难之时伸出援手,且眼下姑父的案子也还指望着他去翻案, 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呢?”
“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 姑娘走出这步后,若是不嫁给世子, 便会成为失贞之人。”
姜欣然不屑一笑:“世间多少人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她随后幽幽一叹:“我却并不这般认为, 就像姑母教我的,女子的自强自立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玉儿更听不懂了, 一时也无话了, 抹了把湿润的眼角, “那奴婢去给姑娘准备热水,今日是姑娘第一次,好歹也要按新娘子的步骤来。”
姜欣然点了点头:“好,都按你说的来。”
如此又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姜欣然总算是将自己上上下下洗了个透, 并里里外外地换上了新衣裳,继而由玉儿撑着油绸伞, 行往书房的方向。
此时侯府主院里, 钱嬷嬷急火火地跑进屋, 脚上还积着一圈碎雪:“夫人,不好了。”
柳若施正在炭盆前修剪她长长的指甲,闻言手里的剪子“噗”的一声落到炭盆里,霎时惊起一阵火星子。
一旁的婢子赶忙用火嵌去夹,柳若施沉声喝了句:“出去。”
婢子吓得战战兢兢,忙躬身退出了屋子。
柳若施面色紧绷的盯了眼钱嬷嬷,“说,出了何事?”
钱嬷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郑……郑姑娘的贴身小厮来报,事情败了,世子虽中了毒,却……却并未与郑姑娘发生关系。”
柳若施气得握紧了拳,隐忍地捶在一旁的案几上,捶出一阵闷响,“蠢货,我早该料到她成不了事,如此好的机会竟然白白错失了。”
钱嬷嬷气息发颤:“还有呢夫人,那烟锅子也差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完成了任务,人已杀了,并推下悬崖死不见尸了。”
柳若施面色缓了缓,嘴角浮出一丝阴冷,咬牙切齿道:“如此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往后没了姜姨娘那个绊脚石,便更有机会给世子寻一门好亲事了,他不要郑淑娴也行,我便去给他弄李淑娴张淑娴赵淑娴,总有一个能让他上勾的。”说完她冷冷一笑。
钱嬷嬷闻声落下泪来,“噗通”跪了下去:“但是夫人……刚刚老奴亲眼见到,那姜姨娘穿着大红的袄子,往怡安院旁的书房去了。”
“你说什么?”柳若施霎时瞪圆了一双吊眼,压低了声音:“她没死?那烟锅子杀的人又是谁?”
钱嬷嬷跪在地上,握着拳,已经在全身发颤了:“老奴……老奴听牛二说,三姑娘替代姜姨娘,跟一个吸旱烟的马车夫走了。”
柳若施恍如晴天霹雳,“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噗”的一声跌坐了下去,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一把揪住钱嬷嬷的领子:“你刚刚说什么,怎的把桃桃也扯进来了?大过年的,她不是乖乖地在府里遛鸟么,你且速速给我将她唤来,我有话要问她。”
钱嬷嬷张着嘴,哭得涕泪涟涟,又不敢哭得太大声,“老……老奴已去秀丽阁看过,三姑娘不在。”
柳若施全身抖得更厉害了,泪从眼眶里汹涌而下,“我亲自……我亲自去看看我的桃桃。”她刚起身行了两步,便身子一软跌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钱嬷嬷立马移到她身侧,一边哭一边唤,“夫人、夫人……”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动了旁人。
柳若施双眸紧闭,无声无息。
钱嬷嬷无奈之下,只得颤着手用力去摁她的人中,摁了好一会儿,柳若施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醒了过来,
“夫人,您这时候可要扛住啊,千万别让老爷瞧出端倪来,否则咱们便是满盘皆输了。”
柳若施仍难掩悲痛,缓了缓,一把握住钱嬷嬷的手,一字一顿地吩咐:“你且速速去联系烟锅子,将桃桃救回来。”
钱嬷嬷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泪,起身朝屋外小跑而去。
书房门前,丁秋生朝盛装而来的姜欣然低头行了一礼,继而推开房间的门,目送着她款款走了进去,再将门轻轻拉紧。
暮色将至,雪又越下越大了。
玉儿站在屋外的台阶上呼呼地哈着白气,手里还拿着收紧了的油绸伞,面色张皇地看了看关紧的木门,又看了看丁秋生,心底幽怨得很。
屋内,楚哲仍如先前那般泡在冰冷的浴盆里,头轻轻搁在浴盆上方,面色胀红,双眸紧闭,手臂悬在浴盆的两侧,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光线幽暗,空气里飘着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槛窗里泄了几缕雪光进来,映出地上两滩白晃晃的水渍,刺目得很。
姜欣然行至浴盆旁边,避开水渍蹲下来,轻唤了一声:“世子?”
楚哲眼睫微颤,重重吸了口气,仍闭着眼,“出去。”
姜欣然早摸透了男人的性子,不只孤傲、自负,且还要强,不肯示弱,哪怕只剩了半条性命,也定然是要硬气到底的。
想当初他被侯爷用鞭子抽得半死,却仍是撑着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马车内,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在车内倒下。
眼下情况怕是与当初毫无二致,他仍在死撑呢。
“奴既然进了这间屋子,就没打算轻易出去。”她用手指沾了沾浴盆里的水,水好冰,像要将骨头都冻碎了一般。
她看了眼躺在冰水里一动不动的楚哲,心底不由得生出几许佩服来,这个男人对自己当真是够狠的。
“奴给世子擦净身子,去软榻上歇息可好?”她说着伸去去触碰楚哲光着的肩膀。
楚哲体内的毒气正在翻涌,皮肉的碰触让他不由得一阵发紧,重重喘了口气,将眼皮打开一条细缝,眼里的光发红、发热:“姜欣然,我再次警告你,出去。”
“奴刚刚也说了,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