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伯神情一愣,隐隐猜到了什么:“姨娘……若是知道世子宿于书房,心里头怕是要不安了。”
楚哲信口胡诌:“新年将至,朝中有许多事务要忙,为不影响姨娘歇息,我暂且几日与她分房而卧,有何不安的?”
邹伯似信非信,狐疑地瞄了一眼主子,这才瘸着腿转身去拿被褥了。
如此一连几日,楚哲皆与姜欣然分房而居。
姜欣然还寻思着,白日里他许是会让自己去书房伺侯笔墨吧,到时尴尬相对聊什么好呢?没成想,他压根没叫她去书房,两人从白日到夜间连照面都不用打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姜欣然大清早将玉儿拉到一边,递与她一包银子,又拿出那日在集市买的几样礼品:“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也不知家里缺不缺银两,我眼下也不方便出府,你替我去一趟李子口,将这些都带给母亲。”
玉儿嗫嚅着:“若奴婢单独出门,怕是还要向世子说一声。”
“你向他说一声便是,他自是没拦你的道理,若他能给你派辆马车,你便坐他派的马车去,若他没给你派马车,你出了府自个儿叫个马车去。”
玉儿点了点头,将银两及礼品用包袱皮裹好,急匆匆出了门。
不过刚过申时,玉儿便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姜欣然赶忙迎了出去,帮着她接下身上的包袱:“怎的回得这般快,还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玉儿进屋放下包袱,端起茶盏牛饮了几口茶水,抹了把嘴角,呼呼地哈着热气:“世子派丁秋生陪我一同去的,天冷,路滑,自然是要早去早回。”
“母亲和弟弟都还好么?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玉儿咧嘴一笑:“这包袱里头呀,有夫人备下的姑娘最爱吃的咸菜、咸鱼,还有几盒上等的药材,以及几匹上等的布料,对了,还有小公子写给姑娘的几副字,说是想让姑娘看看他的字是不是进步了。”
姜欣然此时哪有心思看弟弟的字,“母亲哪来的银两买上等的药材与布料?”
玉儿脸上的笑更盛了几分:“姑娘你猜?”
“我哪有功夫猜来猜去的,你且速速说来,别让我干着急。”
玉儿满脸惊喜与得意:“是世子。”
姜欣然不解,“世子?”
“没错,听夫人说,世子近日一直在派人关照姜家呢,不只经常送钱送物,还将夫人租来的摊位买了下来,专门砌了一栋小房子,往后呀,夫人卖鱼再也不会被风吹日晒了。”玉儿说着指了指包袱里的药材与布料:“这些都是世子孝敬夫人的,夫人舍不得用,便让奴婢又给姑娘带来了,夫人还让奴婢转告姑娘,要好好谢谢世子呢。”
姜欣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他一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世子爷,又怎会去关照一个女奴的家人?
“当然是真的,夫人亲口所言。”
姜欣然还是不解:“那世子为何没与我说?”
“说不定世子就想偷偷对姑娘好呢。”玉儿说着顿了顿:“明日就过大年了,姑娘还是别再与世子闹别扭了,毕竟他是主子,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看他的脸色,奴婢瞧着那侯爷都惧他几分呢,眼下世子已在书房睡了几日了,底下那些人还不知会如何议论,姑娘不如退一步,想想他的好,给他个台阶,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姜欣然沉默了片刻,屈身在木几旁坐下来,饮了一口热茶,戏谑道:“你呀,在国公府时,恨不能我立马嫁与周公子,如今到了侯府,又急急地想将我与世子凑成一对,怎的,你忘了我想要立女户的愿望了?”
玉儿扁了扁嘴:“奴婢没忘,但奴婢眼皮子浅,不过是在一处便想着这一处的事情罢了,眼下姑娘身在侯府,奴婢自然就想着姑娘在府中的日子能平平顺顺的。”
姜欣然妥协般叹了口气:“也成吧,明日除夕,府中必是要吃团圆饭的,到时我再向世子伸个台阶试试。”说着她转而又问:“这些事,你当不会说与母亲听吧?”
玉儿眉头一挑:“奴婢又不傻。”
姜欣然这才安心一笑。
? 66、和好
侯府的团圆饭在午时开席, 后厨的婢子小厮从前一天夜里便开始忙碌,大大小小的菜肴准备了百余样, 用巨大的大理石宴桌摆放, 当真是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堪称是一道美食盛景。
楚家人仍按原来的席位就坐,表面看虽仍是圆圆满满喜喜乐乐的一家人, 却也是各怀心事各有顾忌。
姜欣然虽坐于楚哲身侧,两人却早已分居几日不打照面;楚哲虽坐于鲁氏身侧,但祖孙俩隔膜已生关系回不到从前;楚玉书和柳若施虽无多大变化, 但他们与楚哲与鲁氏之间,却也是多年积怨矛盾重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孙姑姑瞧出端倪,连忙出来打圆场:“老夫人昨夜不是给小辈儿们都备好了压岁包么, 要不要奴婢现在给您拿出来分给他们?”
鲁氏立马接下话头:“呀, 瞧我这记性,怎的把这样重大的事儿都给忘了, 你且快去拿来。”
“好呢。”孙姑姑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叠压岁包回到了膳堂。
鲁氏故作欢喜地接过沉甸甸的压岁包, 开始一个个叫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会自觉行至老太太跟前磕头行礼,继而接下红彤彤的压岁包。
叫到楚哲与姜欣然时,两人双双行至老太太跟前,跪地行礼。
老太太也不遮掩:“你们肩负为楚家绵延子嗣的重任, 这压岁包里的银票自然要比旁人多上些许,旁人三十两, 你们是五十两, 明年我是要指望抱上曾孙子的。”
姜欣然垂着头, 不知该如何回话。
楚哲倒是落落大方,说了声“多谢祖母”后,便伸手接过了压岁包。
“怎的,姜姨娘又害羞了?”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姜欣然暗暗吸了口气,跟着道了声“多谢祖母”后,这才伸手接过了压岁包。
各人领完压岁包,宴桌上的气氛总算是慢慢活跃起来。
柳若施经历上次的难堪后好似又恢复了元气,积极地给一桌人夹菜,甚至向楚哲与姜欣然举起酒杯,语气意味深长:“愿二位在新的一年不负婆母所愿,早诞子嗣。”说完头一仰,饮尽了杯里的酒。
楚哲的语气同样意味深长:“愿侯夫人在新的一年安分守纪,莫惹人命官司。”
柳若施一顿,头皮一阵发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哲微微一笑,滴酒不沾。
一顿团圆饭各人皆吃得敷衍潦草,刚吃完,便见管家马福在门口禀报:“老夫人、侯爷,将军府的人来过礼了,正在前厅侯着。”
将军府乃楚菊未来夫家,柳若施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忙从席位上起身:“那妾身先去接待接待。”说着朝老太太及楚玉书行完礼后转身出了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