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官服,蹲到你身侧伸手帮你,闲谈般的口吻说他可能要马上出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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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第 96 章

和云衢有了自己的宅院后, 你把母親接来自己家住,常用的侍女、信得过的小厮也都帶了过来。 母親听说云衢被外派的事,将他召去仔细询问。

他这一趟要去南境钦州、琼州、廉州、永州, 探查军务、核实民生。 谈话间, 景妍从外面回来,稍微敲了敲门,进来挽着你的手听。她最近认識了一些新朋友,

每天要在外面玩半日才回家,回家前还要来你的府邸转一圈。 母親对云衢的一意孤行感到气恼。“你义父已经给你指了明路, 圣上看不惯你有政绩,

便辞官在家赋闲几年又如何?何必事事应答?你以为你有忠君之节, 在别人眼中, 你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子,你走了,你讓景蕊怎么辦?” 云衢低头,

神情恭敬:“姐姐留在京中, 大约三四年我便归家。” “三四年,你以为这些时间不算什么,但你要在这三四年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走各种难走的路,

一旦遇到什么險事,死在外面該如何是好?” 月梧拉了母親一下,对她摇头。她勉强收了收脾气。 景妍与你耳语:“成婚这么久,云衢私下还叫你姐姐呢……”

“也叫别的称呼。” 她笑:“什么啊?” “景蕊姐, 沈景蕊, 景蕊……” “无趣, 姐姐你别说了。” 云衢声音干涩:“娘说的这些我也想过。” 他跪身下去,

叩首。 “我会拼命回来。但有不测,娘要顾好姐姐。” “你!你!……”

“你这样,你熬了这么多年娶她,还有什么意义?你不如从来不问她,省的一家老小都因你的事忧心!” 母亲气到淚出来。

除了为女儿着想,她也实实在在擔心女婿的性命。他是她亲自照看长大的,新岁添衣加食,哪一样少想了他。他一贯在几个孩子最听话,结果遇到事,反而怎么说都不听!

望着母亲几近垂淚的面庞,和云衢执拗沉默的背影,你开口。 “娘,我打算跟云衢一起……” 月梧喝止:“小姐!你要把夫人气死嗎?” 景妍惊诧:“姐姐……”

你拍了拍妹妹的手,走到母亲身邊蹲下,仰头看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在就没关系,娘知道我的功夫,不是嗎?” “那也……”

“我想跟着云衢看看其他风光,就当出去玩了,玩腻之后我们会回来的。”

母亲的脸色渐渐松动。你平日里太过低调,令她时不时就忘记你的本事,潜意識还作为母亲想要庇護你。 以你的身手,有你陪同,云衢似乎不那么需要擔心……

云衢语气郑重:“前途未卜,我不能讓你涉險。” “我不会涉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会识破所有暗箭。” “总有疏漏……” “没有。”有就读档。

云衢说不过你。他本就不善言辞,在你面前更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只笨拙:“我不帶你。” “那我自己去。” “邊陲之地,我想不通有什么可去。”

“我想得通就够了。” “你若随同,不可带婢女服侍,不可带黑猫狎玩,不可穿锦衣华服,也无法顿顿餐肉。” “我都不要。” 他深呼吸,“姐姐。”

“我要跪求你,你才能改变想法嗎?” “你跪着求我也没用,我想去就是想去。” “……” 云衢沉着脸色,默了默,朝母亲行礼告退。

他走了,屋內几人都忘了说话,许久,母亲醒神般:“他跟你吵架了?别是偷偷躲在哪哭,快去看看吧。”

她慢慢道:“我是不管你们了。想去便去,想留便留,云衢实在不让你去,你便听他的吧,他实心实意为你好。” “……” 你没有去找他。

自顾自跟着房里人收拾行装。卫棠忧心忡忡:“小姐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嗯,我会给你带回来只有那邊生长的花种。”

他勉强笑笑:“可是换了地方,花还会开吗?” “我还是陪小姐……” “你留在家里,和月梧一起看護我娘,周夫人、郑夫人来找不痛快,一定要帮我娘智取赢过她们。”

“……” 你晃晃他的手:“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会辦好。小姐也要像你说的那样,全须全尾地回来。” “嗯。”

离家前夜,你睡梦时,云衢回到卧房,坐到你床边。 这些日子他赌气与你分住,留宿书房。对你来说毫无影响,你照常起居准备远行,梗在心口难受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吻輕輕落在你眉间。 他知道,姐姐向来勇敢正义,不会放他独自在外风霜,置身事外过安宁的日子。 所以他要提前离开,这是他看你的最后一眼。

小时候他就喜欢姐姐,是姐姐给他和父亲相处最后时日的机会。 那时的喜欢简单,很单纯地想追随姐姐,依靠姐姐,晚上许願姐姐明天能多陪他一刻就好。

长大一些,他的喜欢自然而然地演变为思慕。与一个很好的人朝夕相处,无论是谁都会动心。

当然,也是因为姐姐拔节生长的身姿,束发时洁白纤细的后颈,看向他或别人时游离温和的目光,无论什么都做得到最好的魄力…… 他不可能让姐姐跟着他吃苦。

义母说的不错,他不如不娶她,不问她,何必惹她忧心动气。如果他们不是夫妻,姐姐应該会和义母一样,劝他几句便作罢,不会犯傻背井离乡,跟着他一路南行。

他爱姐姐,但做了官,就不能只有爱姐姐一件事,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位与俸禄。 盧云衢将窄长的木盒放到你的枕侧,无声地出了房门,没有回头。

天大亮,你被枕边的木盒硌醒。手不小心甩到上面,磕痛的余韵让你陡然惊醒。 睡前身边是没有这个東西的。 你坐身清醒片刻,将盒子打开,目光一顿。

晨光照在像生花上,保存完好的花身折射柔和的光。 你抱花趿着鞋子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满面愁容地望你。

“大人天未亮就离开了,要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惊动您……” 但她们良心难安,一直没有重新睡下,索性在你房门口等着你。 你站在原地许久,转身回房。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你跟卫棠交代自己要先走一步,让府里的诸位及母亲景妍他们不要惊慌,之后你会和云衢一起从南边回来。

你用变身道具把自己变成鹰,从后院出发,朝着云衢出任的路線飞进。 他们轻车简从,又走得早,你追到时已经下午。护送的队伍行至福縣,在郊外喂馬歇脚。

躲到坡下撤销道具效果,你朝他的馬车走去,面无表情掀开车帘,和双瞳湿润的云衢对上视線。 在哭。 宁願一个人哭,也不愿意跟你一起,真是好骨气。

云衢瞧着你怔了怔,掀车窗往外看,目光又转回来,你依然没有消失。 “姐姐……” 你有一瞬间恍惚,他可能要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你怀里流泪。 可他没有,他长大了。

你松了车帘,柔滑的白缎挡在你们中间。来给主子送水的小厮见你,像偷東西被抓包一样心虚。 “夫人……您……”他试图微笑,但嘴角提了几次没提上来,“您来了啊……”

你冷道:“给我另外准备一辆车,外加几套换洗衣服、洗漱用具。” “是。”

吩咐完,你去馬匹吃草的地方一个人坐着。有馬对你好奇,凑近聞聞,被你摸脸。你的手冰冰涼涼,摸得骏马很舒服,开心得在你身上吐了几口吃到一半的干草。你一根根从身上往下摘。

盧云衢意识到他这次彻底惹了你生气,看样子你是一个人追上他的。 他钦佩想,姐姐的功夫原已精进到这种地步,徒步便能行三十余里追上他的车马。

有这般的本事,想出来走走,他的确不该因为自己的担忧就限制于你,将你自己扔在家里。 自以为对你好,反而阻碍了你和脚步。你本就不怎么喜欢他。

天色将暗,主人一直没发继续前行的命令,随行护卫窃窃私语,不知这趟南行能否进行下去。 “卢大人惧內啊。” “小声些。”

“跟咱们大人不必如此,你说他惧内,他说不定很爱听。” “话说沈小姐果真勇猛,一个人敢走这么远的路追上来。” “我想不通一下午了,她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

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声勒马。 “吁” 是下午离队的小厮。他身后跟一辆马车与陌生的车夫。将车送到,车夫毕恭毕敬地朝卢云衢行礼,朝回縣的路走去离开。

“哎哟,累死我了。” “你真弄来马车了,从哪找的?这么小的县竟有卖马车的?”

“自然没有,我直接去官府买的。那人听说是卢大人、沈小姐用车,给得可痛快,要咱们替他多美言几句!不只是车,衣裳也都是县令家出的,还要送细软,我没收。这些东西的钱也照给了,先不跟你说,我去跟大人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