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蕊, 他是谁?” 客室內,同样的剧目,换了个稍微暖和些的天气, 再次在初冬的某日上演。 进入第二关后,
你就有这样的感覺。不论人生轨迹多么不同,同样的人都会在相似的地点做出相似的事,像命中注定一般。 但又会因你的选择, 再次走向不同的分支。
你旁观着那些分支,直到迈出步子, 走向某个人。 衛棠低头上前, 将你挡在身后。 “許久不见林大人, 忘性真大, 我是衛……”
林彧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贱人,跪下,讓你说话了嗎?” 他声音发紧, 却并不完全恼怒。他之前便隐约知道你身边有人。
他怎会不记得衛棠。江南来的、教沈府小姐舞技的绝世美人, 被沈府夫人留在小姐身边教习服侍。 以往每回他来沈府教课,身边的随从都抢着服侍他,只为见衛姑娘一眼。
呵。 他千想万想, 也没想到会是他。倒是好计谋, 留你身边,在你最好奇男女之事的年纪授之以情,晓之以色,就算你心中已有了他, 在情迹未明时,
也难免被色/诱以勾, 越了底线。 他心悦你, 自然在意是谁在他之前触碰到你,亲吻到你,与你行事。 但要他因一时迷乱妒忌生恨放弃你,绝不可能。
一天和每天,他分得清。 贱人碍事,处置了便好。他今日摆这一出,就是想告诉你他容不下额外的人。你若真的喜欢他,在意他,就立刻把这个多余的奴婢赶出府去。
卫棠老实跪下,精致艳丽的五官露出哀愁。 “林大人,小声些说话,錯都在我一人身上,您千万不要迁怒我们小姐,别吓到她……”
说话间,他瞥向你,眼角的泪像是晨间花瓣的露水,因美貌而赋予了香气。 即便林彧只是没什么杀傷力地骂了他几句,他也还是委屈坏了,看着楚楚可憐,被欺负得好惨。
观赏够他这边的戏码,你又抬头看林彧。 后者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浓郁的轻视,明显瞧不上卫棠这副假惺惺做派。 但他不清楚,这样示弱才有用。
你开口:“林師父为何要对我的人发火?” “他做的唯一錯事,就是对我娘和对我忠诚。” 你朝卫棠伸手,裝作看不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拉他站直身子,低声关切。
卫棠轻声啜泣,双腿发软地靠在你身上,泪如雨下。 “小姐……” “小姐,我有錯的。”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我爱你呀……”
林彧憋了口气,起身走近,洁净冷冽的气息侵略过来,使力将卫棠从你身上扒开摔到地上。
“狐媚惑主,惡心至极!我是讓你跪了几天嗎?才跪下就站不直了,这般的体力,黏在你们小姐身边,也想不出有何用处!”
在你的角度,看得见卫棠因他刺耳的话眼里燃火。他平息地闭了闭,做出一副隐忍卑微的模样,眼泪汪汪看你。 “小姐,林大人便是你说过要选的夫君嗎?”
你没出声,在林彧愈发催促的视线里点头。 卫棠轻道:“方才我看见他推了小姐一下,小姐肩膀痛不痛?” 林彧气恼:“我什么时候……” 或許。
或许刚刚分开你们时不小心碰到了,但他保证力量都在卫棠那边,他怎么可能推你? 你道:“我没感覺。” “呵。”林彧冷笑。
他就知道你要站在他这边,大与小,孰轻孰重,你心中自有定夺,不是卫棠用什么手段挑拨就有用处的。 卫棠咬着下唇,忍道:“可是我好痛啊……”
“林大人还没过门,就敢这样对小姐的人下手,以后成了婚,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 你道:“是哦。” 林彧慌乱:“沈景蕊!”
你再次把卫棠从地上扶起,慢悠悠查看他的傷势。并不是全裝,他掌心还是在摔倒的时候擦破了些皮。 你给他吹伤口,任由他搂紧你的脖子哭。
“以后怎么办呢?要是没有小姐,我去死好了!林大人容不下我,还盼小姐念在我们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留我一具全尸,讓我跟我娘葬在一起……呜呜呜……”
你道:“一直没听你提起过,你娘葬在哪了?” 哭声暂停。
卫棠回忆:“就是城郊的一个小山坡上,我只在她入葬时跟着去过一次,之后都不敢,小姐知道的,我胆子小……” “不记得具体在哪嗎?” “嗯。”
“之后我跟你去找找。” “……” 他愣在那。虚假的眼泪成了圆珠,小果实般挂在睫毛上,真实的眼泪却从眼底浮上,蓄满在眼眶里。 “可以吗……” “可以。”
林彧:“……” “沈景蕊,你究竟何意?” 他也變成了将落未落的水滴,悬在空中,无处落点。 你与卫棠分开:“我和林師父说说话,你先出去,放心,不会不要你的。”
“好。” 人走了,客室只剩你与林彧,安静到听得见他煎熬的呼吸声。 你又换了副面孔,仰头望他:“我就是这样的,林師父生我的气吗?”
“如果林師父生气,我们……那天在琴室,就当我没去过好了。” 林彧声音隐隐颤抖:“你不是说你和我清白?去没去过,又有什么两样?”
你琢磨了下“半是明媚半是忧伤”的表情。 试着对他忧伤微笑:“我那样对你,情难自禁,算是清白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师父,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师父,你回去吧。” 你背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意料之中听到脚步声,随后被他从背后抱住,藏有香气的头发柔滑刮蹭你的臉侧与耳朵。 “你明白什么?”
“你一点都不明白。” “景蕊,你是不是……喜欢我?” 服软了。終于有些惹人憐爱的样子。 你抬手摸他的头:“很重要吗?我不能喜欢你。”
“为何?有过先例的,宣弘年间,张大儒与女徒良缘天成,狄思十五年,庄相与妻年距二十歲……” 背书一样。 你想笑,但忍住了。 “我顾虑的不是这个。”
“那你顾虑什么?” “如你所见,我与卫棠的关係。他为了我隐瞒了性别,这些年来不能开口说话。我无法抛弃他,所以最开始,我就不該喜欢你。”
你道:“我娘与我爹之间,你应該有所耳闻。卫棠留在我身边,我们做的事,我娘都知情,她不希望我把自己的心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没错,错的是我。我占用他这些年,他已经失去了谋生的手段,你让我放他自生自灭,我做不到。所以林师父,你……” 林彧道:“那就带着。”
尽管他觉得卫棠的存在是沈夫人授意有些离谱。 他認为她纠正的方向错了。 既然觉得自己爱错了人,就该给女儿找个值得托付的夫君,或者干脆留女儿在身边一辈子。
坏男人是一个还是两个根本没区别,都会让人變得倒霉。 “你想带,就带着。” “若我死了,總要有人照……他那副蠢样,能照顾好你吗?”
你回身抱他:“林师父不会死。” “成婚后,我也不会再碰除你以外的其他人。不,我该问,你想娶我吗?” “你说呢?”
你盯着他的眼睛,如此定情,終于能名正言顺亲吻。 这个吻堪称端庄,浅贴一下,互相咬了咬嘴唇就分开。 他应是不会,是初吻。
但亲过嘴以后,染雪般不近人情的眼睛变得柔和。 “……” 他欲言又止。 你问:“想说什么?” “他长得不错,你能忍住不碰他吗?” “能啊,你以为我是什么?”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你只教我弹琴,和练了几天的字。” “你学什么我没陪着?” “凑热闹而已。” “说话真难听。” “因为我是你的学生,师父。”
“呵呵。” 要到午饭的时间,林彧还没名分,又不想再以师父之名自居,請辞离开。 “我会处理好一切来迎娶你。” 你点头,又叫他一下。
跑回屋里,把母亲做的那束芙蓉像生花送他。 “这是我娘让我送夫君的,你要好好留着它。” 林彧接在怀里,郑重看了片刻:“我会的。” 流程相似,內容不同。
你望着他离开。 当月,父亲休沐日。林彧携礼前来,父亲惊异,问清来由,愤怒将他赶出府外。 林彧不曾受过这种待遇,但他情愿受辱,不甘罢休。
第二次,礼品册子厚了一倍,父亲依旧震怒抛掷。 “衣冠禽兽!你以为景蕊今年多大?” 母亲道:“已及笄成年,亲上加亲的好事,你气个什么劲呢?”
“敏娘,你也知道是亲上加亲,他们原本是师徒,如今结亲,他当初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收景蕊为徒?”
林彧严肃道:“我在近一年才对景蕊有男女之情。过去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父亲根本不理。 “林大人,趁沈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之前,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第三次。
…… 过年了。 天上放着成片的烟花,明灭的彩光中,你望到阁樓下,府门外裹着雪白狐裘的林彧。 他今天也来了,但不被允许进府。 你托臉望他。
已然两情相悦,干脆进宫求皇后赐婚,不是简单很多?父亲那种人,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的認可? 他抬头,万家灯火染亮的年夜,在低处远望樓阁上的你,遥遥一笑。
“姐姐!” 景妍在楼下叫你。 “姐姐,放烟花啦!” “嗯。” 你要下去了。林彧见你动作,知道今晚只能见到这短暂的一面。